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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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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紅雲又點了一下頭道:「是的。雖然我和你一樣,在胭脂魔王與文痴二人之中對文痴更具好感,但是,我現在是就事論事,為了持論公允,就得暫時捨卻私人感情。你說對嗎?」 文束玉讚佩道:「對極了!」 夏紅雲邊行邊說道:「事情經過是這樣的:遠在七八年前,文痴有個遠房堂弟媳,性極冶蕩,她於無意中見到胭脂魔王,一時驚為潘安轉世、宋玉再生,於是便不顧一切地投向胭脂魔王的懷抱。試問,老色魔是何許人,那婦人又生得不惡,色魔焉有拒絕之理?後來,那位堂弟跑來向文痴申訴,說是胭脂魔王奪走他的老婆,文痴雖耳聞這位弟媳平時不守婦道,但總覺得老色魔連自己堂弟媳都肯收留,於他余某人的面子實在下不去,因此,一怒之下,立即找去老色魔那裡——」 文束玉吃驚道:「像這樣有名的人物,彼此間一旦發生得失之爭,問題豈不嚴重?」 夏紅雲搖搖頭道:「那倒不盡然。」 文束玉不解道:「怎麼呢?」 夏紅雲接著道:「文痴找上門之後,老色魔的表現異常良好,他說憑他在武林中的一點薄名擔保,實在不知道那婦人與文痴的家族關係,嘴說著還不算,而且馬上將那婦人交出,並且一再申致歉意。」 文束玉插口道:「這事本出於那名婦人主動,胭脂魔王能夠如此委曲求全,且不為自己辯白一句,也算難得了!」 夏紅雲點頭道:「誰說不是——」 文束玉忍不住奇怪道:「文痴亦非不明事理之人,既然爭得十足顏面,圓滿達成交涉目的,雙方還有什麼不愉快的呢?」 夏紅雲哼了一聲道:「我說這事曲在文痴,便在這裡了!你道文痴見了他那位堂媳之後如何表示?」 文束玉眨著眼皮道:「如何表示?」 夏紅雲立掌一比道:「就這樣,看到沒有?一巴掌打過去,那婦人一聲叔叔沒有來得及喊出口,就此當場香消玉殞!」 文束玉大感意外道:「文痴怎可這樣!」 夏紅雲忿忿地接下去道:「一掌斃了那婦人,掉頭就走,連招呼也沒有一個,你想想看,就是換了你我站在老色魔的立場上,這口怨氣忍不忍得下去?事件全部經過如此。事後,老色魔大概愈想愈不是滋味,曾不止一次要找文痴清結這筆舊賬,但像昨日一樣,結果均未能如願。」 文束玉道:「為什麼呢?」 夏紅雲道:「有幾次是給人勸開,另有幾次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因為老色魔一身功夫雖比『酒』『寶』『文』都要稍勝半籌,但是三痴三位一體,很少有落單的時候,如果以一敵三,老色魔自無便宜可討。不過,武林人物不結怨則已,一旦有了過節,遲早總要爆發的。時間拖得愈久只有爆發得愈慘烈。昨天雖然化解了,後天桐柏見面,就恐怕有熱鬧可瞧了!」 夏紅雲說著,忽然問道:「我說這件事是文痴的不對,你以為如何?」 夏紅雲以為文束玉一定會附和她的見解,不意文束玉沉默了片刻,最後竟微微擺著頭道:「我覺得文痴似乎沒有什麼不對。」 夏紅雲因意外而發怒道:「你在故意唱反調不是?文痴對在什麼地方你倒說說看!」 文束玉帶著幾分歉意皺眉道:「關於這個——是很難解釋的——我只覺得,當日要是換我處在文痴的地位上,我可能會跟文痴採取同樣的做法也不一定。」 夏紅雲狠狠瞪了一眼道:「哼!你們男人——」臉一揚,徑自向前走開。不過這一聲薄嗔中,生氣的成份似乎很少,相反的,還好像對文束玉這種偏激性格暗感竊慰一般。這是什麼道理?跟文束玉說的差不多:「是很難解釋的!」 當天晚上,到達正陽。 正陽市街雖比新蔡為小,但由於更近桐柏的關係,城中所來往的武林人物卻比新蔡還要多。 文束玉皺眉道:「我真想不透這次武會的性質,爭寶嘛,無寶可爭,又未聽說武林中發生什麼大事需要藉此解決。」 夏紅雲笑道:「我們去找個人問一問如何?」 文束玉搖頭道:「不必多此一舉了,你是芙蓉之徒,你都不清楚,別的還有什麼人好問!我看這些人多半跟你我情形一樣,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風聞桐柏有場武林名人聚會,便意會到可能與金谷寶藏有關,於是,一傳十,十傳百,紛紛湧來湊熱鬧。」 夏紅雲強爭道:「問一問又不花費什麼,何樂不為!」 說著,不理文束玉的勸阻,徑自出棧而去。文束玉閑來無事,便也信步走出客棧。 中國之年俗,各地均屬大同小異,今天為大年十四,正陽城中,也是到處有燈會。 文束玉在一家藥舖前面停下來,抬頭看見一條燈謎寫著:「『六宮粉黛無顏色』!打詩經一句。」 他見彩品是宮花一枝,想得來送給夏紅雲以博一笑,於是上前試問道:「『六宮粉黛無顏色』,是否為『王赫斯怒』?」 主事大喜,立即撾鼓報中,並親自連盒奉上枝宮花,同時向文束玉大言不慚地自我吹噓道:「老弟再打別條,鄙人姓奚,雖然經營藥材生意,但對這方面卻頗有研究,在正陽這個小地方,大概還找不出更高明的來,你老弟再打下去就知道了。」 文束玉見他出言不遜,全無一點書卷氣,不禁暗暗著惱,他有心塌這傢伙的臺,於是含笑接下那錦盒,咳了一聲,淡淡說道:「是的,這些燈謎都做得不錯,不過小弟剛纔猜中的一條卻似乎擬得不甚妥當,小弟能夠猜中,可說全是僥倖。」 那人一呆道:「那——那裡不妥當?」 文束玉微微一笑道:「王固怒矣,然發怒之時地卻欠交待。怒於退朝返官,自屬是『六宮粉黛無顏色』;然則怒於朝廷又將如何,其時豈非『滿殿文武盡泥首』?」 那人面孔大紅,還忙打躬相謝道:「想不到吾兄原為此中翹楚,真是失敬得很,如蒙不棄,請入內奉茶,小弟亦可相機請教一二。」 文束玉見此人文才雖不怎樣,氣量倒還寬宏,當下也就沒有再說下去,拱拱手辭謝道:「小弟尚有他事在身,改日有空再來請教。」 文束玉剛剛抽身自人叢中退出,忽聽有人大聲道:「請問那邊一條——」 文束玉循聲望去,看到發話的是一名青衣少年,年紀約在十七八歲左右,脣紅齒白,目秀眉清,人品生得極為英俊。文束玉望過去時,青衣少年恰好也扭頭望來這邊,二人四目相接,彼此均是微微一怔神。 青衣少年先朝文束玉點頭一笑,文束玉含笑點頭相報,同時停下腳步,他想看看這位少年打的是那一條。 主事者以彩棒指著那張寫有「顧影自憐,打孟子一句」的謎條問道:「是不是這一條?」 青衣少年點頭道:「是的。」 主事者注視著青衣少年道:「兄台準備打孟子中那一句?」 青衣少年笑著道:「是否為『無尺寸之膚不愛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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