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美 > 祭劍台 | 上頁 下頁
一三一


  嫣紅一字一字冷冷說出,雖在旭日之下,仍帶著肅殺的氣氛,令人不寒而慄。韋愛玲嬌軀一顫幾乎倒下。

  華雲表急一臂挽著,面向嫣紅道:「照妳這樣說來,血劍魔帝是不認這位親生女兒了。」

  嫣紅悠然得意道:「那是當然。」

  忽然,她又一驚,急忙連退三步,劍尖也向前直指。華雲表微微一笑道:「妳應該知道我是誰了,若不是解語向魔帝檢報,相信他未必就知道這樣詳盡。妳休以為多退幾步就能逃得脫,若不好好答話,我讓妳多退二十步如何?」

  嫣紅冷笑道:「我就不信。」

  但見身子一轉,旋風似的已斜捲出十丈開外。「走?」

  華雲表喝聲未落,身子已如一片流雲,掠過她的頭頂,飄落前面三丈之地,同時轉過身軀。但那嫣紅一心只想逃命,未待華雲表再度欺上,蓮瓣微抬,又折過另一方向。

  韋愛玲因為知道被「魔父」遣人追殺,以致悲痛攻心,幾乎昏倒,及到華雲表追逐嫣紅,也就定下神來,「唰」一聲,寶劍出鞘,攔在嫣紅身前,嬌叱一聲:「丫頭,跪下!」

  在血劍魔帝之下的血劍七婢,亦婢亦妾,嫣紅心目中哪還有「三公主」的影子,短劍一指,身隨劍發,疾射韋愛玲心坎!「妳敢!」

  華雲表隨聲而到,中指一彈,將嫣紅那支短劍彈開尺許,指尖一落,已點中她的軟麻穴。嫣紅位列血劍七婢,武藝不在各分宮護法之下,只因專心刺殺韋愛玲,才被華雲表一招得手,穴道受制,急得淚珠簌簌墜下。

  韋愛玲淒然道:「妳我全是女孩子,我真不忍看妳哭,我知道妳不服,先解開妳的穴道,再打一場,好嗎?」

  金龍首劍急急趕來,恰聽到她說放人的話,忙道:「女俠不可放縱兇徒。」

  他雖參加太平宮第十屆盟主宴會,但韋愛玲是在宴會散後,才由太平仙鳳韋美玲送到太平宮,所以不曾見面,更不知正是盟主的愛侶,匆促之下,口氣也不十分愉快。韋愛玲偏頭一笑道:「大俠請放心,能縱得她,當然也擒得了她。」

  金龍首劍忙道:「只怕她要自戕,並不是怕她逃去。」

  韋愛玲倒沒有想到這事,聽來愣了一愣。

  華雲表先替二人引見,因知一說韋愛玲是魔帝之女,即將引起不愉快,只好暫時不說,接著又道:「常大俠由何處追蹤這名血劍婢,可否告知在下。」

  金龍首劍道:「日前兄弟因事到武當,恰遇上該派奉到盟主剷除魔帝江陵分宮的令諭,兄弟以為敝派也奉到令諭行動,但將送達武當那張令諭一映火光,卻不見敝派之名……。」

  華雲表恐被對方誤會看不起華山派,急接口道:「在下當時在洛陽發出武林帖,也曾想請貴派參加行動,但一想到魔帝長安下毒,貴派精英多半受殃,只好改派終南派,請常大俠見諒。」

  金龍首劍笑道:「不瞞盟主說,兄弟忝居華山八劍之首,自從謝靈運師叔失蹤,就由兄弟暫攝全派事務,見盟主令諭六派居然少了華山,真正恨極氣極;當時若能獲見盟主,可能立即毀盟而去……」

  華雲表想不到武林人物胸襟竟是那樣狹窄,雖已事過境遷,此時聽來仍因幾乎造成分裂之勢,而心頭一懍。金龍首劍恨不得將胸中積鬱,一瀉無遺,並沒留意華雲表驟然一驚的神情,接著又道:「但是,武當雲真子倒測知盟主心意,他說的意思與盟主方纔所說,不差毫釐,兄弟自然應該敬服。」

  華雲表忙略躬身軀道:「常大俠太客氣了,在下年紀猶輕,處事不免有失,但當時不敢啟用貴派,確已考慮再三,至於塗過的字跡,仍能透光而視,卻非始料所及;若因此而招至各派眾多傷亡,在下決心身任其咎,尚望大俠盡情見告。」

  金龍首劍不愧為一派掌門,先向嫣紅一瞥,轉向韋愛玲陪笑道:「兄弟意欲有勞華夫人先點這人暈穴。」

  韋愛玲首次被人戴上「夫人」二字,俏臉一直紅到脖子,「嗯」了一聲,疾向嫣紅暈穴一戳。金龍首劍目光又向四方一掠,才轉向華雲表道:「若照盟主帖上看來,理應有六處同時下手,派遣的次序並不按宗派大小,而是由北而南,就近徵用可是?」

  華雲表點點頭道:「大俠明察秋毫,在下正是此意。」

  金龍首劍面顯憂色道:「盟主列舉各派之後,再以墨塗黑,不知先塗哪一張?」

  華雲表惑然道:「在下先寫好六張疊在一邊,然後取上面一張下來,塗去二三四五六,僅剩少林派;再取下第二張,塗去一三四五六,僅剩下終南派。」

  金龍首劍全神傾聽,最後才長喟一聲道:「盟主你並未做錯,也許是劫數難逃,致有此失。」

  華雲表拱手一揖,滿面惶恐道:「請大俠不吝珠玉,詳予指示。」

  金龍首劍見這位年輕的盟主,並不傲氣凌人,遇事謙恭有禮,也急忙拱手道:「不敢當盟主大禮,至於武林帖之事,歷來無人能如盟主細心防備被截,而塗去無關各派,是以兄弟敢說盟主並未做錯。不過,先寫好六張疊在一邊,理當後寫者上面,先寫者則墨跡已乾;故塗墨之時,後寫者尚可一片模糊,而先寫者則留下字影。武當派乃倒數第四張,字影已現,則終南派與少林派的兩張,必然更易辨認。」

  經他剝繭抽絲一說,華雲表頓起一種不祥之感,忙道:「常大俠方纔曾說劫數難逃,可是因在下有此疏忽,致令有的宗派受到禍害?」

  金龍首劍見他引咎自責,自己也禁不住面呈愧色,搖頭苦笑道:「雖說是因盟主疏忽,但武當一派確已受到禍害。」

  華雲表一驚道:「武當派損失如何?」

  金龍首劍泫然道:「武當派早於數日前,起盡精英南下,只留少數香工道人守在真武觀,該派鶴真子挽留兄弟多住二日,不料當夜即有血劍黨徒進襲,真武觀付之一炬,鶴真子與香工道人全已喪命,兄弟幸獲鶴真子捨命掩護,星夜兼程南下,趕上雲真子,但他們奉命維謹,不肯回師;並即直搗魔帝江陵分宮,不料竟撲一空。」

  華雲表愕然道:「走了?」

  金龍首劍苦笑道:「可不是走了!武當派撲進魔帝江陵分宮,找不到半個魔賊,但見正屋上貼有一首打油詩,說甚麼你我來做走馬燈,你殺我來我殺你,今日你來到江陵,武當先就成焦土。」

  華雲表驚道:「這樣看來,進襲武當的兇徒,竟是由魔帝江陵分宮去的了。」

  金龍首劍頷首道:「盟主說的不差,魔帝江陵分宮的人,也許早就在武當山附近,一待武當派大伙南下,立即進襲,雲真子雖已焚毀江陵分宮,卻抵不上鶴真子等數十條人命。」

  華雲表黯然一嘆道:「『斬草不除根,來春依舊發』;魔帝此舉,竟是放棄所有分宮,集中力量襲擊各宗派。這樣看來,任何一個宗派都無法抵擋魔帝淫威,除非各派也放棄根本之地,集中於太平谷,然後抽出一部分實力追蹤魔帝,才保全得武林元氣了。」

  金龍首劍喜道:「盟主此計可行,今日就請另發一份武林帖。」

  華雲表點點頭道:「常大俠既已贊成愚見,今夜到當陽再發武林帖就是。至於如何處置這名血劍婢,在下願聽大俠高見。」

  金龍首劍先瞥嫣紅一眼,恨恨道:「武當派昨夜在江陵撲了一空,雲真子立即改道回師,兄弟認為魔帝江陵分宮雖已傾巢北上,未必不留三幾個黨徒在江陵附近看看風色,乃別過雲真子,獨自逗留江陵郊外,卻見這女的由一座塔頂上躍下,並急急忙忙沿江岸而行,兄弟原是好奇追蹤,無意中又發現她使的輕功身法,竟與夜襲武當的兇徒相同,這才知道她是血劍黨徒之一。」

  華雲表笑道:「常大俠追得不錯,這姑娘名叫嫣紅,正是魔帝近侍的七劍婢之一,我們得好好問她,也許能問出魔帝的行蹤去向。」

  接著又轉向韋愛玲笑道:「請玲妹盡搜出這血劍婢的兇器與毒藥,再解開她的暈穴。」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