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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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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人傑帶著敬意道:「再有就非小弟所能想像得到的了。」 戚玉郎微微一笑道:「還有便因為小弟也是天魔教中人!」 俞人傑當場一呆,意外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掙了掙,方始訥訥說出兩個字:「那麼——」 戚玉郎笑接道:「萬一給教中知道了,怎麼辦,是不是?」 俞人傑張目道:「是啊!」 戚玉郎端起茶來,喝了一口,緩緩說道:「這便是小弟要將另外那兩人一併除去的原因。其實,小弟採取這種審慎態度,也不過是怕惹麻煩而已。現在,小弟只這樣說一句,俞兄也許就能明白:此事縱為教中知悉,亦拿小弟無可如何!」 俞人傑眨眨眼皮,正想追問彼此既然同教中人,為何卻要下此煞手時,那位花花公子已然擺頭接下去道:「至於小弟容不得這老兒之真正理由,俞兄將來也許會知道,目前卻不便奉告。」 俞人傑點點頭,因一時無話可說,便也將面前茶碗端起。他一邊喝著茶,一邊於心底迅速思忖:現在他已知道這位花花公子亦系天魔教中人,他該怎麼辦? 就常情論,不問這位花花公子有無實際參與天魔教這次焚劫天龍府及忠義二莊之暴行,這都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可以藉著與這位花花公子接近之便,一點一滴的追查出天魔教種種活動情形。 不過,他能這樣做嗎? 對方于第一樓殺卻那名無毒常,雖屬出於無心,但适才贈送那顆十全斷續丹,卻是出於有意。對方的品行如何,是屬於一個人的私德,在沒有獲得對方作奸犯科的真憑實據之前,誰也不能僅因一時之輕佻行為,而決定一個人本質之良莠。 所以,在這種情形下,他如利用對方之友情,而作不利對方之打算,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俞人傑反復盤算著,正感舉棋不定,取捨難決之際,耳中忽然傳來一股細細如蚊蚋的聲音道:「哎呀,我的天,真是氣煞老夫也!你,你怎會跟這小子泡在一起的?快快托詞離開!」 那聲音頓了一下,接著又道:「天黑之後,呂祖閣前見!」 俞人傑心頭一震,欣喜若狂。他已聽出傳音者不是別人,正是他渴欲一見的逍遙書生! 俞人傑強自抑制著,他不敢回頭去看,因為此刻坐在他對面的這位花花公子,無論武功與機智,均非凡俗可比,他如稍有舉動,必難逃過對方一雙利目。 戚玉郎殷切地接道:「俞兄底下打算去哪裡?」 俞人傑定了一下神道:「戚兄呢?」 戚玉郎道:「小弟久慕洞庭衡嶽之勝,擬南下湖廣一行,俞兄有無意思?」 俞人傑道:「小弟尚須留此數日,以便與家兄會上一面,不能繼續陪伴戚兄,委實抱歉之至。」 戚玉郎連連點頭道:「這樣一說,小弟自然不當勉強。手足關情,理應如此也!很對不起的是,今天小弟另外尚有一個約會,準備先走一步,俞兄以後如遇困難,有需小弟效勞之處,這裡有件小物事,俞兄隨時持向各地,以戚字為記之銀號,打聽小弟行蹤。後會有期,再見!」 說著,於桌面上放下一朵小金花,起身招呼夥計,搶著付了茶資,依依然拱手下樓而去。 俞人傑收起那朵小金花,緩緩轉身,遊目轉身,可是,在滿樓茶客中,他看來看去,根本就無法找出誰是那逍遙書生之化身! 他再看外面天色已經不早,尚須趕去南門外,設法取回那支神仙笛,不敢多事耽擱,只得起身下樓。 沒想到他才向前走過四五付座頭,一名身材瘦長的藍衣漢子,忽打斜側裡,走來過道中,橫身將他去路擋住,抱拳乾咳了一聲道:「老弟,您好!」 俞人傑愕然退後一步,抬頭看清之下,不禁微微一呆,大出意料之外。 他做夢也想不到眼前擋住去路的,竟是那位在武林中,無分黑白兩道,人人為之又恨又怕,卻又奈何不了的惡君平公孫節! 惡君平眼珠一轉,忽然露出一臉奸笑道:「老弟看在下是不是感覺很眼熟?」 俞人傑當然不肯人套,臉孔一沉,冷冷答道:「眼熟未必見得,有點奇怪,倒是真的,臺端無緣無故,為何要將別人去路攔住?」 惡君平神色一緩,為表示沒有惡意,向後讓出半步,賠著笑臉道:「老弟如無急事在身,由在下做個東,咱們另外泡碗茶,坐下來慢慢談如何?」 俞人傑心裡有數,這廝現身糾纏之目的,無疑不是為了那朵小金花,便是為了那顆十全斷續丹! 他同時知道,這廝乃武林中有名之麻煩人物,一旦沾染上身,便如毒蟒一般,甩不掉,摔不開,除非來個一刀兩斷,否則就別想輕易加以打發。他原先還寄望逍遙書生能出面解圍,現在久久不見動靜,可知後者於留完話後,業已抽身離開。處此情形之下,不答應也是不行的了! 惡君平見他依言坐下,顯得甚是高興,這時身子一探,滿臉堆笑,低聲問道:「老弟跟剛才這位元花花公子,認識多久?」 俞人傑反問道:「認識久暫,與臺端何關?」 惡君平忙說道:「當然有關係,老弟只要照實說,包管有你老弟的好處就是!」 現在,俞人傑初步擁有兩項假定。第一項假定是:這位惡君平,這次找我,也許不是為那顆十全斷續丹或是那朵小金花!第二項假定是:由於這廝早在這座花樓上,卻要等到那位花花公子離去之後,才來向他打聽他跟花花公子之交往,可見這廝對那位花花公子一定有著相當之顧忌! 不過,這兩項假定,在目前對他可說一無幫助。 目前,最要緊的是:這位元惡君平問他跟花花公子認識多久,究竟是善意還是惡意?這是兩個各走極端的答案。他如果應付得當,不一定會有好處,但要是一語不慎,卻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他如何才能知道,對方這樣問,究竟是善意還是惡意呢?當然沒法知道! 惡君平輕輕一咳,催促道:「怎麼樣,老弟?」 俞人傑心腸一橫,毅然道:「一句話,七個字:今天第一次見面!」 惡君平聳聳肩頭,深深歎了一口氣。 俞人傑清楚,他這樣回答,對與不對,機會均等,而現在,從對方反應之神情看來,他知道如不急謀補救,今天要想走出這座茶樓,恐怕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 於是,他聲色不動,冷冷又接道:「不過,相信臺端也能看得出來,朋友相交,全憑機緣,在下與這花花公子雖然只是初見面,但要是你閣下想對我們這位戚兄打甚主意,勸你朋友最好還是早斷了這個念頭!」 惡君平啊得一啊,連忙說道:「不,不,老弟誤會了……」 俞人傑心中一寬,仍然緊繃著面孔道:「只要臺端別轉錯念頭,僅僅是誤會,事情總還好辦。朋友既知花花公子之名,就該知道我們這位戚兄不是一盞省油燈!」 惡君平恨不得用十張嘴巴來分辯,急得什麼似的道:「當然知道,當然知道……」 俞人傑往起一站,側目冷冷道:「既然朋友比誰都明白,在下可以走了吧?」 惡君平慌忙一攔道:「老弟請留步!」 俞人傑暗暗納罕。 這位惡君平,在江湖上,天不怕,地不怕,一向都是獨來獨往,如今對他,竟好像有著巴結之意,到底怎麼回事? 俞人傑疑忖著,一面擺出不樂之色,板著臉坐回原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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