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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鬼谷。」

  「不就在少室山後麼?」

  「是的。」

  「今天才三月二十七,還早著呢!」

  「禪師尚有要務待理,玉龍不便打擾了。」

  正果禪師沉吟了一下,臉色微變,向司馬玉龍不安地問道:「司馬少俠,請恕老衲冒昧,以少俠之絕世功力,老衲自是望塵莫及,不過,鬼谷以前並未聽說住過什麼高人,那一帶峭壁懸岩,地勢奇險,少俠這次約會如果是有關武林糾紛方面的,可否容老衲以地主身份為少俠帶路?」

  正果禪師這番話,很令司馬玉龍感動。

  他知道正果禪師可能誤會了,不過,以禪師目前這種百事待理之身,雖然不問約會的對象,旁敲側擊地示意他願意參加,這份道義,也就相當可貴了。

  司馬玉龍出自真誠地向禪師作了一躬,致謝道:「謝謝禪師,玉龍這個約會是相當友好的,以後如果有機會,玉龍自將家師為什麼去天山的原因,以及這次約會的產生及結果,一並詳細奉告。」

  正果禪師望了司馬玉龍一眼,低聲依依地道:「少俠一定要走了?」

  「是的,禪師。」

  「那麼,少俠將這瓶神功秘丹帶在身上為老衲代贈有緣人如何?」

  「謝了,禪師,五月五日岳陽見。」

  ▼第十四章 鬼谷

  為了不願讓正果老禪師因當著外人處理少林八高僧的喪儀而感到難堪,司馬玉龍用一條破草蓆,捲著那柄聞人鳳有意留下,借以傳遞密函的寶劍,在三月末的一個黃昏時分,下了少林。

  因為距四月五日的鬼谷之約還有七八天之久,司馬玉龍很想借此空暇逛一趟洛陽。

  洛陽以牡丹聞名,所以牡丹又名「洛陽花」!

  牡丹花開,多半在春末夏初,現在趕去,正是時候。司馬玉龍記得,他第二次看到聞人鳳,也就是和聞人鳳開始結識並走在一起的一次,便在洛陽。雖然那一次相見正趕上一場嚴冬狂雪,他記得聞人鳳似乎這樣說過:「可惜這是冬天,看不到負譽一時的洛陽花,唔,只要有機會,我會再來的,龍哥,你來不來呢?」

  司馬玉龍想去洛陽,這是一個最大的原因。

  他以為,只要聞人鳳能幸脫三色老妖的魔手,只要他能遍訪洛陽名勝,他一定會在某一處遇上她!

  天黑下來了,司馬玉龍耳膜裡老是響著那兩句話:「龍哥,你來不來?」

  這種幻覺,似乎是一種曼妙的天籟,令他忘卻了當空皓月,忘卻了霑衣寒露,以及崎嶇的路面,像飛似地——司馬玉龍連夜奔向洛陽。

  洛陽,因在洛水之北而得名,唐神龍二年,一度改名永昌,全城方圓約九里,東南西北四門分名「建春」「長夏」「麗景」「安喜」。

  後漢建都洛陽時,因基於「漢火德,火忌水」之故,曾去水而加佳,改為「雒陽」。洛陽在後魏太和至景明年間,最為輝煌。魏主從司州牧廣陽王嘉之議,洛陽城內,共築三百二十三坊,各坊三百步。西魏大約三年,東魏侯景圖西魏大將獨孤信於金塘,洛陽宮寺居民,被焚殺者,十去七人。及至高歡與宇文泰部將長孫子的「邙山之戰」,洛陽宮室,一毀幾盡!直至隋大業年間,洛陽乃逐步恢復舊觀。

  三天後,司馬玉龍到達洛陽西北的金塔城,他在城內晃蕩了大半天,毫無所獲。便又趕向洛陽故城,自安喜門入城,大街上,車馬行人多如過江之鯽,大都是趕向一些巨宦大賈的花園中欣賞花開盛景而去,司馬玉龍朝自己身上望了一眼,苦笑笑,心想,洛陽這麼大,他去哪兒找人?

  司馬玉龍信步走著,忽然來到一所頹廢的宮門之前,因為園亭荒蕪,無人看守,便趑趄地走了進去。走著,走著,司馬玉龍突覺這座廢園似乎異常深邃。不一會兒,他來到一座石築的高臺之下,仰頭望去,長滿苔草的石壁上,似乎繪著一些模糊人像和刻著一些無法辨認的字跡。司馬玉龍思索了好一會兒,然後在臺基四周搜索起來。果然,他找到了幾個他想找的大字,雖然那些字業已剝落不堪,但他仍看得出這幾個字是:「雲臺」「南宮」「漢,永平——年——建」

  「對了,這是歷史上有名的雲臺!」司馬玉龍不禁出聲地喃喃自語道:「東漢中興的二十八名將都曾題名繪像於此呢!唉,歷史上那樣有名的『南宮』『雲臺』『二八將』,如今卻只剩得殘磚碎石一堆,反而抵不上一座暴發戶的,充滿市儈氣的花園來得引誘人,真是可嘆!」

  這時,司馬玉龍身後突然有人以同樣感慨的語氣嘆道:「何嘗不是呀,叫化兄弟,——像你這樣滿腹詩書的青年人,今天卻落得乞食度日,這不是一樣令人浩嘆麼?」

  司馬玉龍大吃一驚。

  雖然他因滿懷思古之幽情,神志不免稍稍迷混,但若說一個普通人走到他的背後而沒有被他發覺,也未免有點誇張。他知道發話者如非是適逢其會,也必定是有著一副絕佳身手的武林高人。不過,有一點是可能確定的,來人一定不清楚他司馬玉龍的身份,對方可能是因為他的自語一時憐才而發,決無惡意。

  於是,他慢慢掉過身來,像一個普通乞兒發現有人在他身後而愕然回身返顧的一樣。

  站在司馬玉龍面前的,是一個半老徐娘。

  這位約莫四十出頭的中年婦人,穿著一身青布褂褲,頭上紮著一幅青布包頭,極似一個大戶人家的佣婦。除了健康和慈藹之外,司馬玉龍找不出面前這位中年婦人和一般中年婦人有何不同之處。

  起初猛一照面之下,司馬玉龍還以為又是那位有著一副極好心腸,同時又有著一個極壞名聲的天地幫內堂香主,苗疆桃面騷狐來了,但在他細察之下,他知道他想錯了。

  因為,司馬玉龍雖然始終沒見過桃面騷狐的真面目,雖然一個人的聲調也可以用藥物改變,但,桃面騷狐的那副窈窕嬝娜的身材,卻和天地幫主金蘭差不多纖細動人,是令人一望可知的。

  司馬玉龍斷定他是第一次和這中年婦人見面。

  因此,他覺得,不論對方是個平庸的中年婦人也好,或是一位有著絕佳身手的武林高人也好,他身上有著很多要辦的事,而剩下來的時間又是那樣地有限,他只須表示一下普通的禮貌,就應該走開了。

  「大媽,」他彎彎上身,含笑道:「您老好!」

  司馬玉龍這副奇醜的容貌,似乎出乎那位中年婦人的意料之外。一絲難以察覺的陰影從中年婦人臉上一閃而逝。她因為司馬玉龍的溫文知禮,不得不在臉上維持了一個慈和的微笑。

  「小兄弟,這麼好的天氣,你怎會走到這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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