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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怪叟仰天哈哈一笑道:「孩子,喪氣的話,剛纔老夫已經說盡,若再愁下去,我五行怪叟成了什麼東西?哈——哈哈。」

  司馬玉龍聽得心花大放、興高采烈地道:「你老人家也真是,有辦法怎不早說?」

  怪叟倏然住笑瞪眼道:「你小子以為老夫剛纔所說的是廢話一篇?」

  司馬玉龍脖子一縮,沒有接腔。

  怪叟仰面長嘆一聲,然後道:「事情擠到此等地步,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司馬玉龍瞪大了兩眼。

  怪叟上身前傾,湊上司馬玉龍之面,沉聲道:「孩子,假如是你處在老夫的地位,花去無窮心血,寄予無窮期望,辛辛苦苦地將一身武學,交付了某一個心愛弟子,而最後,他叛離了你,——他不但叛離了你,而且做出了毀滅師門聲譽的喪風敗俗之行——他不但做出了喪風敗俗之行,而且犯了欺師滅祖的大倫,對自己的恩師痛下毒手——孩子,老夫再問你一句,假如你處在老夫的地位,你有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司馬玉龍被怪叟哀痛的聲調,感動得熱淚奪眶而出。

  怪叟微喟一聲,緩聲又道:「孩子,你不必回答了,我們走吧。」

  司馬玉龍拭去淚水,仰臉詫問道:「你老人家的話還沒說完呢——」

  怪叟微笑道:「今夜我們說得已經夠多了,現在已輪到只做不說的時候了。」

  怪叟說完,立起身來,從懷中摸出一根啃光了肉的羊腿,隨意往暗處一丟,嘴裡同時咕噥道:「憑你這副料子,也夠資格伺候我老不死的?」

  司馬玉龍驟聽之下,不由得一怔,怎麼怪叟對他無緣無故的發起脾氣來了?等到羊骨落地,慘嚎之聲揚起,他慚愧地猛省過來。

  司馬玉龍想過去查究一下,怪叟一把拉住他道:「了不起是個鐵牌角色,理他則甚?」

  兩縷灰影從城垛上昇起,消失。

  半個月之後,川藏交界的大雪山野人谷中,深厚的雪層上有一個枯瘦的老人和一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結伴踽踽而行。

  這時,少年向老人問道:「只有這座野人谷有那種『冰芝』麼?」

  老人俯身四下察看,神志異常專注,他似乎並未聽到身畔少年的問話,仍然向前繼續移動著步伐。

  少年扮了一個鬼臉,默默地跟隨著。

  一天,一天,二天——

  又是半個月過去了,野人谷中仍然不時發現那兩個一老一少的人影,在各處雪層上浮動,從山頂望下去,兩條人影細小得像兩隻在雪糕上爬行的蒼蠅。

  雪層上,老人停下腳步,朝少年憐惜地望了一眼,突然問道:「玉龍,這種辛苦你忍受得了麼?」

  少年毅然道:「你老人家能去的地方,無論是天涯海角,窮谷荒嶺,玉龍都願終身廝守。」

  老人咬著牙,沉思有頃,又道:「孩子,我們的火種還多不多?」

  少年摸摸袋子,道:「大概還可以生十次火。」

  老人寬慰地噓出一口氣,點頭道:「假如我們將就點,兩天烤一次野味,我們還可以耽上二十天,二十天——」老人喃喃地道:「我們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二十天內了。」

  少年不禁問道:「你老人家確信、『冰芝』只有大雪山野人谷中才有嗎?」

  老人輕嘆一聲道:「孩子,別問這個了,你就像老夫相信家師一般地相信老夫吧。」

  少年高興地道:「既是師祖他老人家的遺示,還會錯得了麼?」

  老人搖搖頭道:「別歡喜得太早,一件事業的成功,機運常佔一半有零,冰芝這種東西,長得和雪層一樣顏色,又多半在雪層之下,就算野人谷中一定有這種東西,野人谷這麼寬廣,你能將全部雪層都掀開搜索不成?」

  少年臉色不禁一暗。

  老人沉臉道:「孩子,你這種做人態度真是要不得,你太容易被自己的情緒左右了,假如冰芝這麼容易發現,冰芝可能早就絕種了,它還會等到今天我們來覓尋?俗語說難得可貴,要是冰芝是可以手到擒來的事物,像老夫花錢沽酒一樣,它的存在還有什麼價值?」

  寒風凜然,雪花輕飄。

  兩隻蒼蠅在野人谷中的雪糕上蠕蠕而行。

  又一天,坐在一堆枯枝上的老人,滿臉愁苦地向少年道:「還剩下最後三天啦,孩子,這些日子來,谷中生物受了侵擾,我們已整整兩天沒有見到一隻飛禽走獸,火種雖然還有,沒有燒烤的對象怎辦?」

  少年神秘地朝老人一笑。

  老人笑罵道:「小子,你好壞,莫非你小子已經發現什麼可吃的不成?」

  少年身驅微晃,用手一指坐著的枯枝,笑道:「就在這底下——唔,牠在動呢。」

  老人大喜道:「掏牠出來呀,別放牠跑了,看看是不是一隻雪兔?」

  少年探手在腿下枯枝之中,摸索了好一會兒,突然露出一臉失望神色,將手一揚道:「活見鬼,竟是這麼一隻小東西,連皮帶骨還不夠你老人家一口呢!」

  老人順勢往少年手中看去,漸漸地,老人的眼光發直了。——驀然地,老人大吼一聲,騰身而起,疾若奔雷閃電般地從少年手中奪過那隻小動物,雙手摟在懷中,在谷地上滿地滾騰,怪叫不已。

  少年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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