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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楊花仙子突然低聲道:「不瞞你弟弟,本幫近在黃安發生了大事,愚姊奉銀牌二舵舵主之命,須於天亮後立即返回總舵稟報詳細經過,請於本年三月初至洞庭君山相見。」

  司馬玉龍脫口道:「三月上旬,君山?」

  他因為和五行怪叟約定三月三在君山相會,所以對「三月上旬」以及「君山」這幾字特別觸耳驚心,所以,不由自主地將這兩句重複了一遍。

  楊花仙子點頭低聲道:「我恐怕有新任命出不來,正好就近——」突然一頓聲調有些異樣,又道:「就近逛逛洞庭湖和岳陽樓,弟弟,在岳陽樓上欣賞洞庭湖景不是很有趣麼?」

  司馬玉龍的耳目是何等靈敏?心計何等機巧?他哪會聽不出楊花仙子這段話中的語病?

  他雖然聽得心頭狂震,表面上仍然聲色不露,沉氣漫應道:「小弟希望不會誤了姊姊的賜約。」

  楊花仙子臉色蒼白地又朝司馬玉龍看了一會,然後點點頭,低聲道:「到時候,姊姊等你哩。」

  就在這個時候,城隍廟前的前殿殿脊上,突然有人嘿嘿一聲冷笑,笑聲旋即寂然。

  楊花仙子全身猛地一震,回臉顫聲只說得一句:「仁弟珍重!」立即縱身而起,如出谷黃鶯,三二個起落,便已循聲追上殿脊,沒於黎明前的黑暗中。

  ▼第六章 五劍一朵梅

  司馬玉龍感到一陣悵然。他看出楊花仙子的本性還不太壞,只為後天環境惡劣,耳濡目染,既有桃面騷狐那種師父為榜作樣在先,現復身隱以淫樂縱慾為旨趣的天地幫,哪得不陷溺日深?

  他聽得出來,剛纔那聲冷笑似為師叔玄清道長所發。據他猜測,師叔玄清道長可能早就躡蹤身後,大概是看出機密已得,而故意出聲引逗,以便他借機脫出楊花仙子的糾纏。

  司馬玉龍起身仰頭一看,曉星三五,大如雀卵。早春之夜,酷寒侵人。他身上只穿有一套雙層夾襖,一件由紫裘染成的黑裘並未披出,他自勤習五行神功以來,雖然不能做到十成十的寒暑不侵,但因心情緊張,神志凝聚,以致氣血循行加速,區區寒涼,倒也未曾在意。

  楊花仙子也是意亂情迷,她假如能保持平日那份靈巧的心計,則司馬玉龍僅穿如許單薄的衣服,於寒夜中而無畏縮之態,就是一個絕大的破綻。

  司馬玉龍不敢放手施為由屋面上走,這兩天黃安城中的天地幫黨徒不在少數,讓他們發覺他的身手,多少是件麻煩事。萬一楊花仙子因追師叔玄清道長不及,循原路縱回而見到了他的真功夫可能立有肘腋之變。

  大街上踽踽而行著兩個瑟縮的更夫,要躲避這種人的視線當然簡單,司馬玉龍一路步行,也不過一盞熱茶光景,便已達客棧側院,他仍以一個笨拙的身形上了牆頭,站在牆頭上,四面約一打量,見無異狀方始輕輕跳落。

  跳落院心,司馬玉龍先至聞人鳳窗前稍稍駐足,見房裡無甚聲息,以為她正睡熟,便不再去驚動她。

  悄悄推開虛掩之廳門,踏入自己臥房,因為燈油已盡,燈光已滅,他從懷中摸出引火之具,點著紙捻,從壁上取下客棧中為旅客儲備的油壺,重新添油將燈點上。

  火焰搖曳中,司馬玉龍偶向案頭掃視,不禁大吃一驚。案頭上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個小紙包兒,這是他出門時所沒有的。因為他出門時聞人鳳尚在對面屋中,而且事先已和她取得默契,所以他出門時連燈也沒有吹熄。依目前這種情形看起來,一定有人來過他的臥室了。他本想立即喊醒聞人鳳問上一問,但轉而一想,不妥,很顯然的,來人入屋聞人鳳定不知覺,喊醒她,除了增加她又一次羞愧外,何濟於事?

  於是他想:我何不先把它拆開來看看?

  紙包被他小心地打開了。

  紙包打開,帶給司馬玉龍的,是一陣空前的惶惑和震駭。

  紙包內是些什麼東西呢?

  嘿,三張紙條,一塊竹牌。三張紙條有兩張是笑臉彌陀前兩次示警留下的,一張為銀牌二舵舵主在洛陽所留,那塊竹牌,不須交代得,當然就是那塊得自竹牌第一,刻有「銀牌五,銅牌五,竹牌不限數。金牌是幫主。」的符牌了,以上四件東西都是司馬玉龍於日間交給聞人鳳代為保管的,而現在完完整整的放回在他的案桌上,這是怎麼回事呢?

  第一個湧上他心頭的想法:是聞人鳳遭遇了意外?

  噢,不,不會的。

  能令聞人鳳發生意外的,只有天地幫的黨徒,假如天地幫黨徒在聞人鳳身上得了手,他們肯將這些物事留下來?尤其是這塊竹牌,一塊他們可能不惜以十倍黃金換去的信符,他們肯讓這塊失而復得的「寶貝」留下?

  第二個想法:聞人鳳走了。

  因為這是一個最近情理的推斷,司馬玉龍剛一想及,一顆心便即猛烈地狂跳不止。

  他匆匆將紙包綴起塞入懷中,擎起燈臺,急急地越廳往聞人鳳的臥室走來。

  一點不錯,聞人鳳走了。

  房間內很凌亂,一切衣物均已不見。可見她走得很匆促。

  她為什麼要不辭而別呢?

  司馬玉龍知道,理由很簡單,當他追蹤楊花仙子之際,聞人鳳一定緊隨在後,她可能藏身很遠,以致只看到他和楊花仙子貼身而坐,並頸私語,而沒有聽到談話內容,因而起了誤會。

  司馬玉龍懊惱地想,既然如此,聞人鳳決不會中途引退,她回客棧,一定在師叔玄清道長發聲引走楊花仙子之後,設若如此,實在怪他自己不好,和楊花仙子貼身並頸是不得已的事,但事完之後,他假如能夠毫不遲疑地抄捷徑疾行,雖不能攔在聞人鳳前頭抵達,聞人鳳既然經過一番收拾,至少也可以在她離開客棧之前遇上,只要將詳情婉轉解釋一番,又何難誤解冰消。

  聞人鳳沒有留下片言隻語,他不知道她往哪裡去了,要追也無從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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