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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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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鳳點點頭,又搖搖頭,想說什麼。突又低下頭去,沉思了一會兒,然後仰臉突然問道:「是上次君山和你在一起的那個老頭子告訴你的?」 司馬玉龍認可地點點頭。 聞人鳳又道:「老頭子何人?」 司馬玉龍故意笑道:「一位不能告訴人的人。」 聞人鳳臉色一鬆,會意地點點頭道:「令師目力真個厲害。」 說完又向司馬玉龍問道:「你就只知道這麼多?」 司馬玉龍見聞人鳳已不再生疑,便道:「尚知女俠為天山——天山——」 聞人鳳爽然淺笑道:「天山毒婦門下是不是?既然人家都喊她老人家天山毒婦,你直說出來又有何妨呢?」 司馬玉龍點點頭。 聞人鳳笑道:「你只猜對一半。」 司馬玉龍詫道:「何謂一半?」 聞人鳳道:「我學的天山派絕學,卻不是天山派門下,天山毒婦是我的傳業之人,卻與我並非師徒名份,你說我是天山派,天山毒婦的門下,豈非只對了一半?」 司馬玉龍點點頭,瞪口不語。 聞人鳳繼續說道:「天山毒婦是我的祖母你知道嗎?」 司馬玉龍啊了一聲。 聞人鳳自顧說下去道: 天山派百年前突生巨變、最後殘殺得只剩下兩名高手,旗鼓相當,軒輊難分,那二人都是家祖母的師伯輩。二人因功力相當,便拉了派中僅存的末代弟子家祖母作證,決鬥於天山野人谷,二人打了三晝夜,最後勝利的卻是作證的家祖母!——原來二人勝負尚未分出之前,便在第三天夜裡雙雙脫力而亡,後來路人不明就裡,誣指人皆死於家祖母之手,同時贈以毒婦之號,家祖母天性執拗,懶得向外申辯,且因缺乏佐證,辯解亦屬徒然,以至相傳至今。 家祖母得到那本「魚龍十八變」的拳譜之後,雖然收過幾個女弟子,因為成就全都有限,祖母甚為灰心之餘便閉門謝客,不問世事,從此不作光大天山派之想。先祖父去世很早,只生下我父親一人,我父親有子女各一,男的叫聞人龍,女的叫聞人鳳,男的是衡山派二代弟子大智僧,女的就是我。 我家既然世居天山,我哥哥為什麼要跑到衡山當起和尚來了呢? 唉,說來話長。 家祖母自心灰意冷以後,除了以研習精奧的拳式消遣自娛外,對內對外,絕口不提武功。所以,我父親雖然有著一個舉世視為奇人的母親,本身對武功卻是一竅不通,自我母親去世後,為了生計,父親便帶了哥哥自關外販了藥材來關內賣,那時,我哥十八歲,我才五歲左右,大概是十年前吧,我父親帶著哥哥一去不回,隔了兩年,哥哥自衡山十方寺捎回一封家書,書中語意不詳,只說父親遭意外,他本人也看破紅塵,已在十方寺落髮,請家人勿念,並將其忘卻云云。 祖母接到家書後,摟著我流淚嘆道:「武術固可防身,但亦足殺身。余之所以不傳爾父爾兄之武技,實為保全聞人一脈平安相傳之故也。想不到爾父竟因無拳無勇而遇害,爾兄怨及老身,竟也一怒而落髮。唉,衡山派武學固然不俗,但該派戒條森嚴,一旦身入其門,聞人一脈,算是自此而斬矣!」 那時候,我已七歲多,人事盡知,看到祖母捧著哥哥的來信自語流淚,便吵著要爸爸和哥哥。 祖母含淚望了我很久,最後一咬牙,便作出了關係著我此後一生的決定。 七八年來,祖母悉心相授,我的武功雖然與日俱進,但我始終不忘父兄,整天吵著要來關內,祖母始終不允,她老人家說,中原武林高手如雲,你若不將基礎紮好,遇有差錯難道還要我百歲出頭的老太婆出來丟人現眼不成? 這倒是真的,我雖心懸關內,但也不忍心丟下祖母一人遠走,之後,愈來愈覺祖母一人孤苦可憐,反而絕口不敢再提要來關內的事了。 直到三個月前,祖母將我喚至身前,交給我一把寶劍,一塊三寸長,二寸寬,上面畫了一支酒葫蘆的竹牌給我,交代道:「你是女孩兒家,老身留得你一時,也留不住你一世,孩子,你去吧!這把寶劍是天山派鎮山之寶,劍名『鎮魔』,削鐵如泥。吹毛立斷,足可用以防身。另外,這塊竹牌你更得妥為珍藏,它的價值並不在這把鎮魔寶劍之下。天山派的招牌在中原武林道已不吃香,這塊竹牌名叫『五行令符』,是五行山五行異叟的信物,五行異叟雖已於二十年前物故,但五行山代有異人,只要五行神功沒有失傳,這塊竹牌便有無上威力,如非危急,此物不可多現,以免招致匪人覬覦。——去吧,孩子,只要永遠不忘記天山還有我這把老骨頭,十年八年之後,能回來再替我清清墓草也就夠了。」 祖母淡然笑著,說著。 我卻已哭得死去活來。 可是,事情總有了斷之日,三天後,我拗不過她老人家,終於單身下了天山。 一路無甚說的。 自君山經令師指明衡山去向後,大約十數天光景我便找著了十方寺。我到了十方寺,家兄遺體業已安葬。由家兄大智僧之師,四空尊者接待我,他先領我拜奠了家兄之墓,同時告訴了我家兄致命之因—— 司馬玉龍深為這篇淒愴動人的述說而感到萬分沉痛。聽到這裡,他連忙悄悄借揉目為詞,拭去盈眶淚水,啞聲低問道:「聞人女俠沒見到其他的人?」 聞人鳳朝司馬玉龍瞥了一眼。哽咽著道:「在該派知道了我是天山毒婦的孫女之後,忽然有一個在眉心有著硃砂紅痣,自稱伏虎尊者的紅衣僧人向我說道:本來我是有機會手刃仇家,剖心祭兄的,只恨半路來了個五行異叟的傳人五行怪叟,將司馬玉龍救走了。接著,他又安慰我,說衡山派佛手信物只能向該派交換一個要求,怪叟當場將人帶走,玉佛手已經完壁歸趙,雙方權利義務均已了結,以後行動,怪叟已無資格過問,該派已派了該派的七長老星夜趕往武當討人,叫我暫等幾天,等候回音。 我在該寺寺後柴房住了二十幾天,之後,七長老回來了,去北邙的大慧僧也回來了。兩方面都帶來異常惡劣的消息。七長老沒有要到人,聽說還受了武當掌門人上清道長一頓嘲弄,七長老身入武當重地,眾寡勢懸,只有忍辱而退。北邙來人帶來的消息更壞,說是天龍老人的下半部大乘神經也不見了。家兄大智僧在抵達北邙之前即已過世,故家兄失經之事,北邙方面根本一無所知。設非衡山去人,北邙幾疑該派失經一事係屬衡山派所為——你說這事多怪? 兩個消息傳達十方寺,衡山派合派為之騷動,眾議紛紛,莫衷一是。 掌門人一瓢大師和降龍尊者主張先訪神經下落,伏虎四空兩尊者,以及七長老諸人則認為丟失神經事小,武當派欺人太甚,小輩殺人於前,老輩欺人於後,此恨不雪,與衡山派派譽攸關,非同小可,一致主張先向武當興師問罪方屬正者。 就在這個時候,我悄悄地離開了那個地方。 什麼神經,什麼派譽,一切與我聞人鳳無關,我要找的是家兄,家兄既死於司馬玉龍之手,我便得找司馬玉龍要人,他如交不出人來,他便得交出他自己的性命! 聞人鳳說罷,雙目注定司馬玉龍,靜等司馬玉龍說話,司馬玉龍咬著下脣,神情很是迷惑。 天已四較有零,屋中岑寂異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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