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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金煞神頓了頓,接著又道:「早在年前,蘇某人即鳳聞大和尚在完成一座巨塔之後,又在著手擴建貴寺那座大雄寶殿,本想立即趕往貴寺,終因他事羈身……唉唉,沒有想到……一再蹉跎的結果,竟給平白失去了一個良機!」

  了塵和尚故意蹙額思索了一下,然後點點頭道:「也許還有個補救的辦法。」

  金煞神一哦,顯得甚是高興地問道:「還有什麼補救的辦法?」

  了塵和尚作出一臉莊嚴之相,正容說道:「敝寺那口大鐘,因鑄造年代過久,業已不堪使用,這件功德,原已由長沙張老員外包了,現在,既然蘇大俠這麼說,貧僧不妨做個主,回去請張老員外暫時讓一讓,並吩咐工匠改鐫上賢師徒……」

  金煞神連忙攔著道:「不,不,到時候只要鐫上家師一個人的名字就夠了!」

  了塵和尚深深一歎,似有著無限感喟道:「蘇大俠這分淡泊心胸,端的使人欽佩!」

  和尚這回這個馬屁,實在拍得大有問題。徒弟不願留名被譽為「心胸淡泊」,相反的,師父豈不成了「熱衷功利」?

  尚幸金煞神並未去對和尚這兩句諛詞細加品味,這時,手在腰袋中一陣掏摸,接著,禿、禿、禿,向桌面擲出三枚金元。

  了塵和尚目光所至,不禁失聲喜呼道:「這些金元好別致……」

  金煞神微微一笑道:「看上面的字!」

  了塵和尚拈起一枚念道:「『邦本』?」

  金煞神又笑道:「不,看另一面。把它們順序排起來一起讀,保你更有意思!」

  了塵和尚照做了,口中同時念道:「禮,咦——」

  金煞神側目道:「怎麼樣?」

  了塵和尚抬頭道:「怎的無恥?」

  金煞神微笑道:「因為它與你大和尚勢難兩立,有你大和尚在,它就沒有站的地方了!」

  了塵和尚面孔通紅,訥訥道:「蘇大俠怎可……」

  金煞神將桌上三枚金元一把撈回,哂然說道:「想送給你大和尚的,你大和尚已經收到了。至於這三枚金元,抱歉得很,在下尚有他用?」

  了塵和尚知道受了戲弄,惟敢怒而不敢言,當下站起來,自語般道:「意敏、意明怎麼還不端茶來?」

  說著,便待向後殿走去。金煞神手臂一揮,隔空彈出五縷指勁,口中同時沉聲道:「不送,好走!」

  和尚身軀微微一顫,不僅沒有倒下,甚至未離原地半步,筆、掌雙尉互望一眼,似乎都很詫異。

  金煞神冷笑道:「剛才沒叫你走,你偷偷開溜,如今明明白白叫你走,你這位大和尚怎又不走了?」

  了塵和尚忽然轉過身來,雙膝下跪道:「蘇大俠高抬貴手。」

  筆、掌雙尉益發訝異不置。

  他們雖見和尚臉色發白,額上微透汗意,神情似甚痛苦,但是,和尚卻能轉身下跪,顯見周身血脈和關節,並未受到嚴重創傷。和尚不走,尚待何求?

  只聽金煞神又一聲冷笑道:「抬什麼貴手?」

  了塵和尚顫聲說道:「貧僧被……被……點了穴道。」

  金煞神嘿嘿連聲道:「只點了你一二處小穴道,而且旬日使可復原,絲毫不會損及你原有的一身功力,這種情形之下,你還要嚕嗦,是不是嫌太輕?」

  了塵和尚低聲戰抖地道:「您點的是貧僧『敲尾』……和……和……左右『下俞』。」

  金煞神淡淡道:「是又怎樣?」

  了塵和尚苦臉道:「這幾處穴道與腎陽相通,一旦穴巢枯閉,以後,我和尚……在……某一方面……就無異……廢定了。」

  金煞神接口道:「哪一方面?」

  了塵和尚未暇多思,答道:「當然是男女——」話一出口,方知失言,語音一下頓住,一張慘白的臉孔,登時充血飛紅。

  雙尉一直未往這一方面想,至此方始恍然大悟!

  金煞神輕輕一咳道:「很好,還有呢?」

  了塵和尚哪還有勇氣再耽下去,低頭爬起,匆匆下殿,連帶來的一批弟子也顧不得招呼,便如喪家之犬一般狼狽出寺而去。

  這邊的朱邱二人,以及金煞神,同聲哈哈大笑!笑過一陣,筆尉朱家椽首先問道:「這次多虧……」

  金煞神擺手止住道:「別來這一套!假如兩位真的有意談談,在下倒希望兩位另外見告一件事。」

  掌尉邱蓬飛連忙問道:「蘇大俠想知道的,是哪一件事?」

  金煞神道:「就是對於,咳——對於家師——不,應該這樣說,就是對剛才金家那妮子,在聽說蘇某人為降魔門下之後的反常神態,兩位有無什麼感想?」

  掌尉邱蓬飛點頭道:「是的,這一點的確出入意料之外。就連我們老表兄弟倆,也一直沒有想到,蘇大俠竟是降魔門下高足!」

  金煞神對掌尉這種回答,不表滿意。不過,這情形其實怪不得別人,他自己問得吞吞吐吐,閃閃爍爍,又叫別人如何能夠知道,他心底真正想問的是什麼?

  那麼,金煞神既然想問一件事,又為什麼不問個幹乾脆脆,明明白白呢?

  這在金煞神,亦有其難言之隱!

  原來這位「金煞神」不是別人,正是偽稱要回萍鄉探望養育恩人堂房叔叔的辛維正之化身!

  适才,辛維正臨時靈機一動,冒承為降魔門下,原意是從金紫鳳那小妮子口中,多多少少套出一點有關降魔子黃逸公的「其人其事」;不期小妮子竟跟他那兩位師兄一聽提及師父時之表現完全一樣,根本不願多談一個字!兩位師兄,不願多談師父,小妮子金紫鳳則以同樣態度對待降魔門人,難道說,所謂降魔子黃逸公,竟就是武功山中,他那位衰邁多病的師父本人不成?

  辛維正以最大之克制力,強行抑止住因念而起的那份激動。

  而今,他在雙尉面前,一時不便改口,只好以輕描淡寫的語氣加以更正道:「不,我的意思是問兩位:你們在見了小妮子最後那種對待蘇某人態度,是否有什麼特別感想而已?」

  筆尉朱家椽深深歎了口氣,說道:「關於這一點,朱某人覺得,貴師門演變到今天這種水火不容之勢,無論上一代誰是誰非,如連下一代因而蒙受影響,實為武林中一大不幸,因為朱某人相信,你們師兄妹之間,這顯然還是第一次見面……」

  辛維正又是一陣意外!「霹靂」與「降魔」兩子原來是同門師兄弟?

  這樣一來,他就無法再問下去了。不是麼?自己師門的「家事」,怎好啟口詢之于「外人」?

  辛維正默默點頭,作不勝感慨狀,輕輕歎了一口氣;等到茶送上來,他喝了幾口,立即起身向雙尉告辭。

  雙尉見他去意甚堅,知道挽留不住,只好起身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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