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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第二十四章 怪刀怪論

  就在大會宣佈開始之際,白天星離開了七星廣場。

  七星鎮上,一片冷清。

  男人都到七星廣場上湊熱鬧去了,虛掩的門扇後面,偶有笑語傳出,多半為婦女童稚的聲音。

  井老闆的棺材店裡,叮咚之聲不絕,顯然正在趕上。

  自從品刀大會舉行以來,這位井老闆先後已賣出二十多口白術棺材,別人賣東西,是力求價廉物美,薄利銷售,這位井老闆賣的東西,則是價美物廉,厚利暢銷,這次的品刀大會,七星鎮上別人沒撈著什麼好處,這位井老闆可時來運轉,著實賺了一筆。

  如今,大會雖只剩下四天,但明眼人不難看出,棺材無疑仍是一項熱門生意。

  只不過在四平八穩地躺下去之前,誰也不知道誰是這位井老闆的下一個主顧而已!

  白天星在何寡婦店門口站下。

  何寡婦生了一個小火爐,正坐在店堂裡繡鞋樣,她抬頭看到白天星,神情微微一怔,似乎頗為意外。

  白天星倚在櫃上,噴了口酒氣道:「還是大姐的日子過得舒服,安閒自在,無憂無慮。」

  何寡婦瞪著他,像是有點感到奇怪道:「你沒有去看今天的品刀會?」

  白天星打了個酒呃,搖頭道:「沒有——沒有這份心清。」

  何寡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喝醉了酒?」

  白天星又噴了口酒氣道:「差不多了,不過還沒有十分醉。」

  何寡婦皺起眉頭,帶著責備的語氣道:「身體是你自己的,也該愛惜愛惜,幹嘛一定要喝這麼多的酒?」

  白天星掏出那張信箋,遞了過去道:「你大姐瞧瞧這個吧!不喝怎行。」

  何寡婦面孔微微一紅道:「叫我瞧什麼?你不會念給我聽?」

  白天星聳聳肩膀,覺得有點抱歉,因為他並不知道她不識字。

  何寡婦紅著臉道:「念給我聽呀!」

  白天星收起信箋,望著她道:「如果我說有人打算跟我這個浪子過不去,你大姐相信不相信?」

  何寡婦像是沒聽清楚似的,眨著眼睛道:「有人跟你過不去?」

  白天星道:「有人綁架了洪四。」

  何寡婦微微一呆道:「鎮頭上開車行的洪四?」

  白天星道:「是的。」

  何寡婦露出迷惑之色道:「洪四跟你什麼關係?跟你過不去為什麼要綁架洪四?」

  白天星道:「本來我跟洪四並沒有什麼特別深厚的關係,不過現在的情形可不同了。」

  何寡婦道:「這話怎麼說?」

  白天星冷笑道:「剛才有人托烏八帶給我封信,要我以錢麻子作為交換洪四的條件,我白浪子就是這個怪脾氣,既然有人認為洪四對我很重要,不管有沒有這回事,我也不會令對方失望。」

  何寡婦道:「這或許是哪個在開你的玩笑也不一定,你不理他就是了。」

  白天星道:「小張也說這是別人開玩笑,但我覺得這件事相當嚴重。」

  何寡婦道:「什麼地方嚴重?」

  白天星道:「因為這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誤會,以為我白浪子如果要找回錢麻子,只是舉手之勞,若是人人都有這種想法,隔壁井老闆底下的兩個主顧,就要變成我和小張了。」

  提到小張,何寡婦的臉色不禁微微一變。

  她顯得有點焦急地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白天星冷笑道:「一句老話:以牙還牙!」

  何寡婦道:「以牙還牙?」

  白天星道:「是的,這意思就是說:別人會的事情我也會,包括殺人在內!」

  何寡婦睜大了眼睛道:「你已知道了對方是些什麼人?」

  白天星道:「不錯!」

  何寡婦忙問道:「你知道對方是哪一幫人?」

  白天星嘿了一聲道:「是哪一幫人,我現在不便說,倘洪四有了差池,你大姐等著瞧好了!」

  何寡婦正待要說什麼時,白天星已轉身走開了。

  早上的那輛平板車,仍然停在老地方,車上那面三角小旗,也依然在寒風中像招魂幡似的獵獵飛舞。

  鉛板似的蒼穹,仿佛又壓低了些。

  何寡婦望著白天星漸漸遠去的背影,呆呆出神,連繡花針紮進了手指頭,都渾若未覺。

  繡花針插得不深,但血珠已經冒了出來。

  她是在為誰擔心呢?

  這時候的熱窩裡面,當然不會有太多的客人,不過並不是一個也沒有。

  白天星是今天熱窩裡的第六個客人。

  就這是說,他跨進大廳時,大廳裡已經坐著五名酒客。

  這五名酒客,白天星都認識。

  靠近賬櫃的一副座頭上,坐的是形意拳吳德、鬼鏢段如玉。

  另一邊坐的則是靈飛公子長孫弘,以及兩名佩劍的隨從。

  長孫弘這兩名隨從,都是新面孔,以前那名被錢如命打斷了門牙的隨從,自從鬧事之後就沒有再出現過。

  至於這兩名新隨從的身手,白天星昨天已經領教過了。從這兩人出劍的速度看來,白天星知這兩個絕非應居人下之輩。

  長孫弘突然疏遠錢如命,同時增加了這樣兩名得力的人物,是為了什麼呢?

  還有,七星廣場上的品刀大會,正進行得如火如荼,這五個人為什麼要靜悄悄地坐在這裡喝酒?

  因為這裡的酒好?

  白天星本想先跟吳、段兩人打個招呼,但兩人看到他走進來,就跟沒看到一樣,白天星只好轉向長孫弘抱拳道:「長孫公子好!」

  長孫弘倒是蠻客氣的,含笑回答道:「我們昨天那筆交易,有無成交之望?」

  白天星搖搖頭道:「難——」

  老蕭走過來道:「白頭兒坐哪裡?」

  白天星指著身前的一副座頭道:「就坐這裡好了。」

  老蕭道:「一份酒菜?」

  白天星道:「是的,一份。另外來副筆硯,一張白紙!」

  老蕭道:「是!」

  這正是人人都稱讚老蕭的好處,辦得到的事,他絕不推諉,不該問的事,他絕不多問。

  長孫弘微笑道:「白兄想吟詩?」

  白天星笑道:「做篇小文章罷了。」

  長孫弘一哦,馬上露出敬意道:「原來白兄還是位大才子,真是失敬得很。」

  白天星笑道:「文章貴在要有知音賞識,我做出來的文章,雖然自信還可以,只怕看得懂的人未必有幾個。」

  長孫弘很不自然地乾笑了兩聲,沒有再開口,白天星這種狂放的口氣,顯然使他聽得很不受用。

  不一會兒,紙筆取來了,長孫弘故意掉過頭去不看,白天星微微一笑,儒筆揮豪,兩行大字,頃刻書就。

  老蕭送來一份酒菜,白天星指著那張紙道:「拿去門口牆上貼起來!」

  老蕭雖然識字有限,白天星如今寫的這兩行字,他還是認得的,他看清了那行字之後,臉上顏色不禁一變,訥訥道:「這,這……」

  白天星揚臉悠然道:「這怎樣?不方便?」

  他的語氣很平和,臉上還仿佛帶著一絲笑意,但在等待回答時的一雙眼光。卻如刀鋒一般冷森銳利。

  老蕭接觸到那雙眼光,不期然打了個寒噤,連忙哈腰賠笑道:「是,是,方便,方便!」

  白紙在進門顯目處張貼起來了,坐在大廳裡的酒客,只要一抬頭,便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天黑之前,洪四不回家,鎮上便將有一男一女,血灑五步,屍橫長街!如若不信,不妨拭目以待!」

  黑字寫在白紙上,黑白分明,雖然只是短短三十個字,但字裡行間,卻令人感覺到像是彌漫了一股無形的殺氣!

  長孫弘看完了那兩行字,又回過頭來打量著白天星,似乎想看看白天星究竟是不是喝醉了酒。

  白天星微微一笑道:「我說我的文章很少人看得懂,沒有說錯吧?」

  一個喝醉了酒的人,說話時當然不會如此從容而有條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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