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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宮寒又吸了口煙,徐徐噴出煙霧,道:「兩位元既然認識老夫,諒必也知道老夫有個孫兒。」

  黑衣蒙面人點點頭,表示知道。

  宮寒緩緩接著道:「小孫名叫宮少奇,今年十九歲,人雖不大,還算懂事,不知是何緣故,昨天竟忽然失去蹤影……」

  黑衣蒙面人又是一怔道:「宮前輩這意思是否懷疑令孫失蹤一事,與在下兄弟有關?」

  宮寒微微搖頭道:「老夫沒有這個意思。」

  黑衣蒙面人像是稍稍松了一口氣,眼珠一轉,又道:「既然如此,宮前輩為何一定在選在這個時候,向在下兄弟打聽這個消息?」

  宮寒輕輕咳了兩聲道:「那是因為老夫聽外界傳說,小孫目前已經遭人綁架,囚禁之處據說也是方大娘的餃子店。」

  黑衣蒙面人忍不住以肘彎碰了褐衣漢子一下道:「你在地窖中有沒有看見那位宮少爺?」

  褐衣漢子搖搖頭道:「沒有。我下去時,下面就只有錢麻子一個人。」

  宮寒忽然又咳了一聲道:「能不能請車中的錢老闆,露面跟老夫說幾句話?」

  黑衣蒙面人顯然只想快些打發掉眼前這批瘟神,閑言毫不猶豫,立即轉向那車夫道:「老張,你請錢老闆出來一下。」

  車夫老張扭頭向車內道:「錢老闆,你出來一下!」

  錢麻子神情木然地從車廂中探出上半截身軀,茫然張目四望,好像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黑衣蒙面人指著宮寒道:「這位宮老前輩要跟你說幾句話。」

  錢麻子喚了一下,呆呆地又轉向宮寒望去。

  宮寒擺出笑臉,和顏悅色地道:「錢老闆在方大娘那裡,有沒有看見黑鷹幫的人,拘禁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人?」

  錢麻子搖頭道:「沒有。」

  宮寒道:「真的沒有?」

  錢麻子點頭道:「是的,真的沒有,我不是說假話。」

  宮寒道:「那少年是老夫的孫子,叫宮少奇,今年十九歲,穿著黃衣服,昨天忽然失了蹤,你有沒有聽黑鷹幫的人提起這件事?」

  錢麻子思索了片刻,皺皺眉頭道:「宮——唔——好像聽那個缺嘴宋四隱隱約約地提了一下。」

  宮寒雙目登時間起亮光,但仍很平靜地道:「那姓宋的怎麼說?」

  錢麻子又想了想,回憶著道:「那個缺嘴宋四當時好像是這樣說的:有人居然動上了宮老頭的腦筋,嘿嘿,可真不含糊!當時我沒有聽懂他的話,也沒有十分留意。現在想想,那缺嘴說的;可能就是這件事。」

  宮寒接著道:「除此而外,你記不記得他們還說了些什麼?」

  錢麻子搖搖頭道:「記不起來,他們好像對這件事有點忌諱,馬上就岔到別的事情上去了。」

  宮寒默然不語,目光緩緩移向煙鍋兒,煙鍋中火已熄滅。

  他慢慢從嘴角取下旱煙筒,在掌心上敲了幾下,徐步退向一旁,向黑衣蒙面人和褐衣漢子分別點點頭道:「好,沒有老夫的事了,你們再跟賀大俠他們談談吧!」

  褐衣漢子的一張面孔登時變了顏色。

  黑衣蒙面人面紗一動,雙目也不由得泛起了一股冷森殺氣。

  但是,他們不能怪別人,因為他們並不是不知道飛腿追魂宮寒是頭老狐狸。

  如今他們被老狐狸玩了個賣菜饒蔥,那全是出自他們的心甘情願,老狐狸並沒有強逼他們非依他不可。

  你能說老狐狸騙了他們嗎?

  老狐狸說:老夫只是想向二位元打聽一個消息。如今,他問完了,人已退去一邊,你說他什麼地方錯了?

  他有沒有答應你:老夫問過話後,就叫他們讓路放人?

  褐衣漢子的脾氣,顯然要比黑衣蒙面人人暴得多,這時手按刀把,雙眉倒豎,眼瞪如鈴,似已忍無可忍。

  黑衣蒙面人伸手一攔,同時轉向獨眼龍賀雄冷笑問道:「賀大俠是不是另有指教?」

  賀雄獨眼一眨,冷漠地道:「沒有指教,只是要人!」

  這位獨眼龍一開口,便不難聽出是個直腸子的粗漢。

  粗漢當然談不上口才。

  口才不好的粗人,說話雖不中聽,但卻說一句是一句,說出來的話很少有廢話,含義也很少滑棱兩可。

  只是要人——不說理由,不找藉口,要人就是要人!

  這種人說話,你永遠一聽就懂。

  明白得就像一根尖劍刺進你的皮肉裡,使你馬上就可以感覺得到它是刺在你身上什麼地方一樣。

  褐衣漢子這下真的忍耐不住了。

  他撥開黑衣蒙面人攔著他的手臂,唰的一聲,放出了長刀,從齒縫裡迸了一聲冷笑道:「姓賀的,來吧!老子倒看看你憑什麼要人!」

  賀雄根本不理睬他,手臂一揮,只說了一個字:「上!」

  四名灰衣蒙面人,立即分別從肩後取下一件黑黝黝的兵刃,兩人走向馬車,兩人走向黑衣蒙面人。

  四人動作齊一,步伐沉穩,有如四名操練有素的士卒。

  賀雄本人則迎著褐衣漢子走去。

  飛腿追魂宮寒果然言而有信,這時遠遠靠在一株樹幹上,又慢慢地裝上了第二袋旱煙。

  暗紅色的火光,從煙鍋中一閃一閃地冒出來,充分顯示出這老狐狸的鎮定從容,好像即將展開的一場大拼鬥,根本不關他的事。

  走向褐衣漢子的賀雄,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件兵刃。

  褐衣漢子看清了賀雄的這件兵刃,臉色不禁又是一變。

  不是膽寒,而是憤怒!

  因為這種狼牙棍又重又笨,而且極為難使,它唯一的好處,便是可以封鎖刀劍的威力。

  從對方五人全是使用這種兵刃來看,無疑說明,今天這支人馬,顯是早就安排好了,特地用來對付他們的。

  而最氣人的地方,是這批傢伙早不露面,直到他們得了手,才來撿現成的。

  自己辛苦耕耘,卻由別人收穫?

  天底下恐怕誰也沒有這份雅量。

  褐衣漢子咬咬牙,不待賀雄逼近,突然唰的一聲拔起身形,半空中身軀一曲一伸改作頭低足高,人刀平展如線,以一個恰到好處的斜度,刀尖直奔賀雄的頂門。

  這是一種無懈可擊的進攻招術。

  他人在刀後,全身不露一點空門,任你在狼牙棍上占了便宜,諒你也無法捕捉他那如怒矢射落的刀尖。

  賀雄只是閃身避讓。

  在起手第一回合中,狼牙棍很明顯地並沒有占到便宜。

  飛腿追魂宮寒煙鍋中的火光,上下顛動了幾下,那就是說這位飛腿追魂正在大點其頭。

  老狐狸是不是也很欣賞這一招?

  幾乎是同一瞬間,另外兩組的拼鬥,也跟著展開。

  為什麼另外還有兩組拼鬥呢?

  原來那個車夫老張,也不是一盞省油燈。

  向馬車走去的兩名灰衣蒙面人,才向前移了兩三步,便見一片冷森的刀光,如閃電般迎面疾卷而至。

  老張用的兵刃也是刀,從這第一刀的出手看來,這位老張在刀法上的火候顯然一點也不比褐衣漢子遜色。

  不過,兩名灰衣蒙面人似乎並不感覺意外。

  因為他們派出兩人去迎戰黑衣蒙面人,派來這邊劫車的也是兩個人,這無異已說明他們從一開始便沒有對這名車夫掉以輕心。

  兩名灰衣蒙面人見敵人搶先發動攻勢,身形即分向兩邊散開。

  車夫老張一刀分開兩名灰衣蒙面人,身形陡轉,刀光一花,突然改變路數,使出一套極為詭異的刀法。

  只見他一口單切刀忽上忽下,翩翩飛舞,宛如一隻穿花蝴蝶。

  蝴蝶當然人人見過。

  差不多每個小孩子都對蝴蝶感興趣。蝴蝶美麗的彩色,固然是原因之一,另外一個原因,便是每一個小孩子都誤以為蝴蝶易捉。

  蝴蝶看起來好捉,是因為它飛得慢。

  但是,蝴蝶雖然飛得慢,實際上並不好捉。

  原因無它,它飛行的路線不規則!一隻蝴蝶明明就在你眼前,好像伸手便可摸到,但你手一伸出去,它又飛掉了。

  可能往左飛,可能往右飛,甚至可能先撲進你的懷裡,然後再從你肩頭或耳鼻間飄出去。

  你永遠無法憑常識判定,一隻受驚擾的蝴蝶,究竟要朝哪一方向飛。

  所以便有人模擬蝴蝶的這種特性,創成了一套難以捉摸的刀法。

  車夫老張如今使的便是這種刀法。

  「蝴蝶刀法。」

  車夫老張這套蝴蝶刀法一經使用,登時抵消了兩支狼牙棍在先天生克上所占的優勢,因為兩支狼牙棍根本就撈不著它飄忽的刀鋒。

  這不禁使人懷疑,當初首創這樣一套刀法的人,是不是吃足了狼牙棍的苦頭,才想出這樣一套刀法來的?

  飛腿追魂宮寒又在點頭。

  不過,從老狐狸悠閒的神態看來,這老狐狸雖然十分欣賞車夫老張和褐衣漢子兩人各具其妙的刀法,但似乎並不為兩名灰衣蒙面人和獨眼龍賀雄擔憂。

  這老狐狸仗恃的是什麼呢?

  他相信獨眼龍賀雄和兩名灰衣蒙面人終必能扭轉局勢?

  抑或他另有出奇制勝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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