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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又給白天星料中了!

  魔刀令狐玄在品刀臺上慷慨陳詞,要向謀害刀客的凶徒挑戰,一時幾乎成了刀客的英雄,只有白天星一個人澆冷水,這位魔刀絕不是個好人,如今事實證明,果然一點不錯。

  錢如命端起烏八留下的那杯酒,湊著壺嘴子,淺淺啜了一口,又道:「現在就可惜不知道殺死三煞及魔刀的人究竟是誰,眼看著煮熟的鴨子又飛了,想想實在不是滋味。」

  白天星沉默不語,好像心頭也相當不是滋味。

  他在思索。

  他當然不會相信錢如命的話,不過也不是全部不相信。

  如果錢如命的話有一部分是真的,那便是那幅明妃畫像也許真的被另一人取走了。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不相信錢如命真不知道那個奪走畫像的人是誰。

  理由非常簡單,玉門三煞並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碰上這種大事情,錢如命說什麼也不可能讓這三兄弟脫離自己的監視。

  更進一步,不難想像得到,三煞被宰之際,這位鐵算盤一定在暗中瞧得清清楚楚。

  他如今就在思索這個殺了三煞的人是誰。

  錢如命眼看三煞被殺而袖手一旁,理由也只有一個:對方身手太高,他出去白饒。

  一個錢如命自認不敵的人,這個人會是誰呢?

  這一點當然無法憑想像就可以獲得答案。

  錢如命忽然像安慰他似的,低低又接著道:「這件事白兄也不必太難過,吳公子已派人到處布下眼線,只要找出那個搶走寶物的人,最後還是少不了你白兄的一份的。」

  白天星深深歎了口氣道:「發財要有發財的命,現在就看我們這位吳公子的福分如何!」

  錢如命仿佛話已說盡,又敷衍了幾句,跟著也告辭走了。

  白天星目送錢如命去遠,才又歎了口氣道:「想不到我又打錯了算盤!」

  張弟道:「打錯了什麼算盤?」

  白天星道:「你有沒有留意到這傢伙剛才說話的神情?」

  張弟道:「當然留意到了。什麼地方不對?」

  白天星道:「那麼,你有沒有看出,這傢伙表面上唉聲歎氣的,其實一點也不為失去那幅明妃畫像而感到惋惜?」

  張弟想了想,不禁點頭道:「是的,他好像是在說一個與自己漠不相關的故事,雖然表現得很懊惱,卻是好似並非由衷而發。」一

  他望著白天星,又道:「就算這廝不在乎失去一幅明妃畫像,又怎能說是打錯算盤?為了一幅畫像,死去五個人,你的目的不是已經達到了嗎?」

  白天星搖頭道:「這死掉的五個傢伙,他們連一文大錢也不值,更別說是一幅價值連城的明妃畫像了!」

  他喝了口酒,苦笑道:「我說錯了算盤,是指另外一件事,並不是指死的這幾個傢伙重要不重要。」

  張弟道:「另一件什麼事?」

  白天星道:「便是今天七星廣場上突然傳開的流言。」

  張弟道:「你認為流言是吳才著人散佈的?」

  白天星道:「這無疑是那位飛腿追魂宮寒宮老鬼的傑作。」

  張弟道:「姓宮的為什麼要把這件事宣傳開來?」

  白天星道:「這就要歸罪於那幅明妃畫像了!」

  張弟不覺一愣,完全聽糊塗了!

  白天星笑笑道:「我知道你聽了一定感覺奇怪,由於一幅明妃畫像的出現,更坐實了錢麻子的嫌疑,姓吳的他們應該守緊這個秘密才對,為什麼反而把這個秘密大事宣揚呢?」

  張弟道:「是呀,這樣一來,豈不是增加了他們奪取寶物的困難?」

  白天星歎了口氣道:「你完全想錯了!這其實正是那個宮老鬼心機深沉過人的地方!」

  張弟還是聽不懂。

  白天星接著道:「這說明那個宮老鬼不願與實力雄厚的黑鷹幫為敵,想藉此利用別人打頭陣,他們於一旁坐觀成敗,然後選定有利之時機,來個不勞而獲!」

  張弟道:「這也沒有什麼不好呀!難道你為黑鷹幫叫屈?」

  白天星搖頭道:「黑鷹幫自幫主江西流往下數,根本沒有一個好東西,我哪裡會為他們著想?碰上了這種機會,讓那些傢伙受點報應,正證明天道還好,我高興還來不及,哪有這份閒心情為他們叫屈!」

  張弟更糊塗了。

  話越說上路,處處合人意,還有什麼值得抱怨的呢?

  白天星喝了口酒,緩緩道:「你應該知道,這只是個騙局,我當時的用意,只不過是想藉此機會整整那個麻子……」

  張弟道:「這我知道。」

  白天星苦笑道:「但如果這麻子一旦落在那個姓宮的老鬼手上,我這騙局就要拆穿了!」

  張弟道:「那老鬼真有這麼厲害?」

  白天星道:「你等著瞧好了!除非老鬼為獨孫失蹤一事分心,否則錢麻子最後一定會落在這老鬼手上。」

  張弟想了片刻,忽然皺眉道:「不管什麼它老鬼或錢麻子,我都不放在心上。我總覺得,有一件最重要的你始終該做而沒有做。」

  白天星道:「什麼事?」

  張弟道:「你應該放下任何事情不管,先找出那個謀害刀客的凶徒!」

  白天星微笑道:「我希望你最好別逼著我回答你這個問題。」

  張弟道:「為什麼?」

  白天星笑道:「因為我如果照實說出來,你一定會嚇一大跳。」

  張弟道:「沒有關係。你說!」

  白天星笑道:「好!那麼我就回答你。我不找那個凶徒的原因,是因為根本用不著找,這名凶徒我早就清楚他是誰了!」

  張弟沒有嚇一跳。

  他嚇呆了!

  呆得像突然中了定身法,一動不動地僵在那裡,只是不停地翻著眼珠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隔了很久很久,他才艱澀地道:「你——你早知道?」

  白天星但笑不語。

  這不是一個問題。

  就算這是一個問題,也不需要回答。

  白天星在等著他的第二句話。

  張弟費了很大勁,才問出了底下的話:「你——你已明知道那名凶徒是誰,而仍然聽任他為所欲為,讓他一個接一個殺下去?」

  白天星微笑道:「不錯。這比我自己動手總要好得多!」

  張弟又是一呆,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白天星笑道:「我說的話,意思一向明白,從來用不著重複解釋。」

  張弟眨著眼皮道:「你認為被殺的刀客,一個個罪有應得,死得並不冤枉?」

  白天星道:「活下來的才冤枉。」

  張弟道:「因為他們也該死?」

  白天星道:「都該死。」

  張弟道:「快刀馬立也該死?」

  白天星道:「最該死!」

  張弟緊緊皺起眉頭,沒有開口。

  如果換了品刀大會剛剛開始的那幾天,單是為了這最後一句話,無疑就夠張弟跟白天星翻臉而有餘!

  但如今這種情形已絕不會再發生了。

  因為經過了長久的朝夕共處,再加上兩人在武學方面的血緣,如今張弟對白天星的觀感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正如他對十八刀客的觀感也有了很大的改變一樣。

  快刀馬立究竟是不是一個好人?他已不願再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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