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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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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夜風流 艾鬍子店裡,烏八在喝酒。 他指定艾鬍子炒了幾個時鮮菜,酒是他托人從省城帶回來的——他如今已經有資格享受享受了。 想想最近幾天來的際遇,烏八心裡甜蜜蜜的,像嚼著滿口的甘草。 啊,對了,甘草。 這比喻真妙:最近這些日子,他像突然成了藥裡的甘草。 不管大病小病,只要一開藥方,好像就少不了他這一味甘草。七絕拐吳明、銷魂娘子楊燕、錢如命。錢麻子,人人爭著巴結他,想想真是過癮。 這些人一出手,從沒有少過一百兩銀子,而要他做的事,不過是跑跑腿,傳傳話,看看,聽聽,既輕鬆,又愜意。 只可惜品刀大會已剩下沒幾天了,他真希望大會能一直開下去最好不停止。 如果停止——他突然停止想下去。 因為他這時忽然看到從店外走進來一個人。看到這個人從店外走進來,烏八滿口的「甘草」,突然變成了「黃連」。 因為走進來的這個人,赫然正是錢如命要他秘密監視著的弓無常。 難道他行藏已露? 否則,這傢伙臉帶酒氣,像已吃過了午飯,又跑進面店裡來幹什麼呢? 店裡如今只有他一個人在喝酒,這傢伙如果是來找人,大事就有點不妙了。 事情果然不妙。 因為弓無常一跨進店門,連跟艾鬍子招呼也沒打一個,便一直朝他這張桌子走了過來。 烏八緊張得暗暗冒汗。 弓無常站定下來,盯著他道:「閣下就是快口烏八爺?」 烏八稍稍松了一口氣,連忙賠笑道:「是的,是的,兄弟正是快口烏八。請問兄台貴姓?有何見教?」 這廝原來並不認識他,聽語氣也不像找晦氣來的,他當然得裝裝胡羊。 弓無常眼珠子一轉,放低聲音道:「敝姓弓,想找烏兄商量一點事,烏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烏八心中一動,「黃連」複又變為「甘草」。 這廝原來也是來向他求教的? 這下可該他走運了!這廝是錢如命要他監視的物件,不論這廝跟他談什麼,他都可以來個一魚兩吃,這邊賣了乖,那邊再討好。 他本想立即站起來,但又怕失了身份,等會兒賣不到好價錢,於是故意遲疑了一下道:「弓爺的意思……」 弓無常低低接著道:「兄弟住在隔壁棧裡的十四號房,請烏兄馬上來一於,擔保少不了你烏兄的好處。」 烏八點點頭道:「好,弓爺先請,我這裡算過帳,馬上就去。」 七星棧,後院,第十四號房。 烏八沒有讓弓無常等多久。 他跨進房間時,弓無常正在用一塊浸了油的布細心地抹拭著一把小刀。 一把寒光閃閃的小刀。 這把小刀雖然寬僅二指,連柄才不過七寸來長,但誰也不難看出,這種鋒利的小刀,無疑比一般佩刀更易戳入一個人的心房。 弓無常為什麼要選在這個時候,玩弄著這樣一把小刀呢? 看到這把小刀,烏八心頭不禁一涼。 但是,他已經來了,能再退回去嗎? 他只好強定心神,裝作什麼也沒有看到,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弓無常抬頭微微一笑道:「請坐!」 看到弓無常此刻臉上那種笑容,烏八不由得泛起一身雞皮疙瘩。 比弓無常更醜的男人,他過去也見過,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難看的笑容。 因為這種笑容只是局部肌肉的扭曲,跟抽筋幾乎毫無分別,在這種笑容裡,你根本找不到一絲歡欣或歡迎之意! 烏八賠笑道:「不客氣,不客氣。謝謝,謝謝!」 他慢慢地坐了下去,像坐在一堆碎玻璃上。 他的笑容也不怎麼好看。 弓無常將小刀輕輕一拋,小刀在空中轉了兩轉,帶著閃閃寒光竄起,又帶著閃閃寒光落下,弓無常熟練地一把接住。 他拋刀接刀,姿勢優雅自然,始終沒朝那把小刀望一眼。 他的眼光盯在烏八臉上:「我想向烏兄打聽一個人。」 烏八道:「誰?」 弓無常道:「錢麻子。」 烏八道:「釣魚巷開妓院的那個錢麻子?」 弓無常道:「是的。」 烏八道:「錢麻子怎麼樣?」 弓無常道:「我想找他。」 烏八道:「你有沒有去熱窩?」 弓無常道:「去過了,不在。」 烏八道:「那就奇怪了,這麻子很少交際應酬,應該不會離開才對啊!」 弓無常道:「除了熱窩,哪裡可以找到這個麻子?」 烏八思索了一下道:「等下我替你過去問問看,這兩天我手頭不便,一直沒有過去,咳咳……咳咳……」 他以眼角偷偷打量過去,他的話已說得很明顯,如今就看對方如何表示了。 弓無常笑了。 會心的微笑。 烏八心頭剛剛感到一陣舒坦,馬上就看到另外一樣東西。 小刀。 刀光一閃,那把小刀已抵上他的脖子。 烏八全身突然僵硬。 他訥訥地道:「弓……弓爺,有……話好說,這……算什麼意思?」 弓無常微微一笑道:「這意思就是,如果你不肯說,我就用這把小刀,把你藏著的話從你喉管裡挑出來!」 烏八直著脖子,向上翻著眼白道:「我……可以發誓,這兩天我一直都泡在艾鬍子的麵館,弓爺如若不信,你盡可以……去……去……問艾鬍子……」 弓無常微笑道:「什麼人我都不問,我只問你。」 刀尖往前輕輕一送,一顆血珠立即裹著刀尖慢慢冒了出來。 他將刀尖微微一晃,又笑道:「不但要說,而且要快,否則就是想說也沒有機會了!」 烏八忙道:「好,我說,我說!」 他喘著氣,兩腿發抖,但身子卻不敢稍稍移動一下。 因為他知道只要他一移動,對方的小刀一定也會跟著移動,而且一定會比他動得更快。 弓無常這一次是真的笑了。 笑自己用對了手段。 對付什麼樣的人,須使用什麼樣的方法,他一向清清楚楚,從來沒有失誤過,這是他的拿手戲。 星河倒瀉金雨和七步翁所以推他出來處理這件事,也正是為了這一點。 房間裡現在只剩下烏八喘氣的聲音,他喘著氣道:「刀,你的刀…」 弓無常小刀又向前送了兩尺長,桀桀怪笑著道:「我的刀怎麼樣?是不是癢癢麻麻的難受,要再送進去一點?」 烏八不敢吭聲,全身僵挺著,咽了一口口水道:「事情是這樣的,本來我也不曉得那錢麻子的下落,全是一時湊巧,被我正好碰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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