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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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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星笑笑道:「不為什麼。只不過希望第一天睡下去,第二天還能活著爬起來而已!」 虎膽賈勇皺皺眉頭,似乎聽得很不受用,但仍然點了點頭道:「好,就這麼說。兩個條件,我都可以代表廖三爺答應你們,明大咱們品刀台前見。」 白天星道:「不喝一杯再走?」 虎膽賈勇道:「你們慢慢喝吧,我另外有點事。」 這位大總管說完,就像來時一樣,起身跨著大步走了。 張弟目送虎膽賈勇出了大廳,轉過臉來,以充滿責備意味的語氣道:「像這樣重要的事情,你在答應別人之前,為什麼不先跟我商量商量?」 白天星笑道:「我們現在商量也不遲呀。」 張弟道:「你已經答應了人家,還有什麼好商量的?」 白天星道:「答應的是我,不是你。如果你不願意,來個不認帳就行了。」 張弟道:「這是什麼話?」 白天星道:「我這話的意思,你聽不懂?」 張弟道:「你答應了人家,如果我不守諾行事,以後你拿什麼面孔見人?」 白天星笑道:「瞧瞧你懂得這個道理,還提它幹什麼?」 張弟又不痛快了,眼一瞪道:「這樣說來,你是有意先造成事實,逼我就範的了?」 白天星笑道:「何必說得這樣難聽,就算我請你幫個忙,不可以嗎?」 張弟一怔道:「幫你的忙,幫你什麼忙?」 白天星笑道:「我已答應楊燕那女人,要替她取得七星刀,你忘記了?」 張弟眨著眼皮道:「萬一我獲得了那把七星刀,你真的會轉送給她?」 白天星道:「當然,人無信不立,答應過別人的事,怎可無故後悔。」 張弟搖搖頭,哼了一聲,自語似的,喃喃道:「我真弄不清你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白天星四下張望了一眼,忽然站起身來道:「這裡的羊肉我吃膩了,我們算了賬走吧!」 張弟道:「去哪裡?」 白天星道:「去吃艾鬍子的上錦麻辣刀削麵,吃過了去找何寡婦。」 張弟道:「找何寡婦幹什麼?」 白天星道:「請她替你趕工縫套衣服。」 他笑了笑,又道:「堂堂一名旋風刀客,總不能穿得像個剛人門的丐幫弟子,你說是麼?」 艾鬍子其實一根鬍子也沒有。 誰也弄不清楚,他這個外號,當初究竟是怎麼取起來的。 有人打渾說:艾鬍子的確有鬍子,而且較常人茂密,只不過生長的部位不對而已。 這當然只是一種笑話。 就因為流傳著這麼一個笑話,艾鬍子在七星鎮上便成了大家逗樂子的對象。 艾鬍子天生一副好脾氣,不論你如何戲謔,他也不會生你的氣。所以,在七星鎮上,女的是何寡婦人緣好,男的就是這位艾鬍子。 人緣一好,生意當然錯不了。 而艾鬍子的手藝,也的確有一套。他的麵館門面雖然不大,但店裡的三四張桌子,卻幾乎很少有空下來的時候。 今天似乎是個例外。 今天店裡四張桌子上,只坐了三個客人。 坐在最裡面的是個青衣老者,正在那裡一個人剝著花生喝酒,身旁放著一隻舊的藥箱,像是一名走方郎中。 再過來一名粗壯的中年漢子,桌上放著一隻空碗,卻沒有看到另一雙筷子,可見這筷子現在吃的是第二碗面。 艾鬍子煮面用的都是大大碗公,一個人一頓能吃兩大大碗公面,這份食量,可真嚇人。 近門靠左邊的一張桌子上,坐的是一位儒服文士。 這名文士也在喝酒,面前放著兩個小碟子,一碟豬耳朵,一碟蘿蔔絲,真正的經濟小吃。 這三人白天星顯然都不認識。 他走進去坐下,敲桌子道:「鬍子,來壺酒,切點自菜。」 艾鬍子道:「好,馬上來!」 張弟瞪著白天星直翻眼睛,好像說:真怪!你不是說來吃刀削麵的嗎? 白天星只當沒有看到。 艾鬍子擦著切板道:「白頭兒沒有到錢麻子那裡去?」 白天星道:「沒有,我已經好幾天沒有去了!」 張弟不覺又是一愣,心想:真是活見鬼,明明剛從錢麻子那邊來的,卻說好幾天沒有去,連跟艾鬍子這種人都沒有一句老實話,算是什麼意思? 艾鬍子卻好像有點感到意外道:「你——好幾天沒有去熱窩?」 白天星輕輕鬆松地道:「我們去了一次黃花鎮。」 艾鬍子道:「去黃花鎮幹什麼?」 白天星道:「去見一位吳公子——你有沒有聽人說過,武林四大公子中的那位小孟嘗吳才吳公子?」 艾鬍子一怔道:「吳公子,」 白天星得意地笑了笑道:「是的,要我們去的,就是這位吳公子。至於這位吳公子要我們去辦的是件什麼事,我可不能告訴你。」 喝酒的青衣老者正想離去,這時忽又坐了下來,向艾鬍子指指酒壺道:「老闆,再來壺酒!」 那個粗壯的中年漢子,也突然放慢吃面的速度。 只有那名儒服文士無動於衷,他好像對江湖上的人物一個也不熟悉,同時也似乎對這一類的事不感興趣。 艾鬍子送上酒菜,又去為青衣老者添了一壺酒。 白天星喝了一口酒,忽然望向那文士道:「這位秀才先生,看來好面熟,我們過去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那儒服文上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道:「你夥計大概認錯了人吧?」 白天星將對方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陣,點點頭帶著歉意道:「對不起,我恐怕的確……」 儒服文士連忙接著道:「錯把馮京當馬涼,這原是常有的事,算不了什麼。」 白天星像遇上知音似的,欣然道:「可不是?這種事情,幾乎隨時隨地都會碰得到。有時候,我們看到的明明是兩個人,只、由於雙方長相差不多,一時不及細察,便誤以為是同一個人,而因此往往會鬧成很多笑話。」 儒服文士笑笑,沒有開口,似乎無意再就這個問題談下去。 張弟聽得直皺眉頭。他平時很少看到白天星像今天這樣,婆婆媽媽的,絮聒不休。他心想:「你認錯人,人家已不在意,道個歉就完了,還嘮叨個什麼勁兒?」 可是,白天星卻像為自己的冒失,感到過意不去似的,接著又解釋道:「憑良心說,剛才並非我有意唐突閣下,只因為閣下的相貌,很像我在京師見過的那個人,覺得實在太相像了,好在我後來忽然想起,那人有個缺陷,閣下卻似乎沒有……」 儒服文士輕輕一哦道:「那人有什麼缺陷?」 白天星道:「我記得那人的左手,好像只有三根指頭。」 儒服文士喝酒挾菜,用的都是右手,他的左手縮在衣袖裡,垂擱在桌底下的膝蓋上。 這種吃相並不稀奇,很多人都有這種習慣,吃東西只用一隻手。 要說稀奇,那便是白天星最後的這兩句話,才真正算得上稀奇之至。 一個人的缺陷,只有生在臉上,才能一目瞭解。 儒服文士的一隻左手,他並沒有看到,他又怎知道對方左手,一定是五根指頭,而不是三根指頭呢? 經他這樣一說,青衣老者和那精壯漢子,都忍不住一齊移目朝儒服文土望去。 儒服文士只要把左手從桌底下移上桌面,事情就解決了。 但儒服文士卻沒有這樣做。 他含笑望著白天星道:「你跟那人是什麼關係?」 白天星道:「那人是我朋友的一個朋友。」 儒服文士道:「貴友是誰?」 白天星道:「奪魂刀薛一飛!」 張弟的眉頭不禁又皺了起來。他發覺今天的白天星似乎處處不對勁。先是騙艾鬍子,說是好幾天沒去熱窩;接著又說去過黃花鎮,竟將小孟嘗吳才也扯上了;後來再提到什麼左手只有三指的怪人;現在竟跟死去的奪魂刀薛一飛又成了朋友。 他真懷疑這位老兄今天是不是喝多了酒,在發酒瘋? 儒服文士臉上忽然露出一種很怪異的神情,嘴角浮漾著笑意,但兩腮肌肉卻抽搐得像突然吞下一顆酸得要命的果子。 他酸笑笑道:「有一件事,我說出來你夥計一定不相信。」 白天星道:「一件什麼事?」 儒服文士微笑道:「我也是奪魂刀薛一飛的朋友!」 白天星果然露出不信之色。 他遲疑地道:「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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