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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至於降龍伏虎刀嶽人豪昨夜何以會突發慈悲,居然沒有吹簫?這個秘密到目前為止,恐怕只有三個人知道。

  一個當然是嶽人豪自己。

  另外兩個人,一個是白天星,一個是張弟。

  因為那支簫如今就在白天星手裡。

  簫有很多很多種。

  簫愈好,愈難吹。

  越是難吹的簫,吹起來也越是分外清幽動人。

  最好的簫,是斷腸簫。

  如今拿在白天星手上的簫,便是簫中聖品:「斷腸簫」。

  張弟呆呆地望著那支箭,隔了很久很久,才長歎了口氣道:「真想不到你會的本事還真多!」

  白天星從那支斷腸簫上抬起頭來,眨了眨眼皮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張弟道:「我說你會的本事多!」

  白天星道:「你說的本事,是指我吹簫的本事,還是偷簫的本事?」

  張弟道:「兩種本事都不錯。」

  他接著長長歎了口氣道:「我現在只有一件事還弄不明白。」

  白天星點點頭道:「問吧!你我之間,就像稗官野史的作者為他們書中人物所安排的一樣,你不懂的,總是問我,而我註定似乎總該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張弟又朝那支簫望了一眼道:「我不明白——你既然有偷簫的本事,為什麼你不幹乾脆脆去偷那把七星刀?」

  白天星道:「偷來幹什麼?」

  張弟道:「送給銷魂娘子楊燕呀!你不是說,你已答應那女人,早晚要替她將那把七星刀弄到手嗎?」

  白天星道:「我是說過。」

  張弟道:「那麼,你為什麼不趁現在就動手?」

  白天星道:「因為我不想動手。」

  張弟道:「為什麼?」

  白天星道:「當然有我的原因。」

  張弟道:「什麼原因?」

  白天星也長長的歎了口氣,又低頭摸摸那支斷腸簫,才緩緩抬頭懶洋洋地道:「那女人如果真對七星刀感興趣,我為了一親美人芳澤,說不定發個傻勁,當真會替她去偷來,亦未可知。只可惜那女人感興趣的實際上並不是那把七星刀!」

  張弟愕然道:「那麼她要的是什麼東西?」

  白天星道:「我的命!」

  張弟一呆道:「你們有仇?」

  白天星道:「沒有。」

  張弟道:「既然彼此過去無仇無怨,她為什麼一定要跟你過不去?」

  白天星笑道:「這就很難說了。」

  張弟道:「何以難說?」

  白天星道:「因為這種事很難有一個適切的解釋。她本意也許無心傷害我,然而,就我的預感來說,她目前似乎已無選擇!」

  張弟道:「受人唆使?」

  白天星道:「在真相未明之前,這無疑是唯一較為合理的猜測。」

  張弟想了想,忽然皺起眉頭道:「像銷魂娘子楊燕這種女人,應該是她利用別人才對,何以她如今反被別人利用?」

  白天星笑道:「瞭解這一類的女人,並不是我的專長,不過這個問題我仍然可以回答你。不論男人或女人,只要你能利用別人,別人就能利用你。一個人只要有了欲望,就難免沒有弱點暴露;暴露了本身弱點,你就絕無法處處都占上風!」

  張弟點點頭,沒有開口。

  白天星敘述一件事時,道理並不高深,他說出來的話,人人都能聽得懂。但是,在他說出這些道理之前要你去想,你硬是想不透!這是否就是每個人都希望具有的智慧呢?

  白天星忽然拿著那支簫,緩緩站了起來道:「走!」

  張弟道:「去哪裡?」

  白天星笑笑道:「吹簫去!」

  吹簫宜在黃昏後,最好是清風明月之夜。

  吹簫的地方,亦以雅齋靜室或高樓深院為宜。

  很少有人選在早上吹簫,更沒有人會在豆漿店門口吹簫,早上坐在豆漿店門口吹簫,這種事恐怕只有像白天星這種浪子才做得出來。

  說早已經不早了,這時正是豆漿店生意最好的時候。

  七星鎮上的人本來習慣於早睡早起,如今受了品刀大會的影響,想早點睡已不可能,睡得既遲,當然無法早起。

  所以何寡婦這幾天的豆漿,也往往要到日上三竿才賣得完。

  何寡婦正在忙著招呼客人。

  看到他們進來;只朝他們打了個手勢便又走開。她的意思是說,大家都是熟人,用不著客氣,如果要喝豆漿,儘管自己去舀了喝。

  但是,他並沒有照她意思去舀豆漿喝,卻搬了一張凳子,坐去店門口,取出那支斷腸簫,慢慢吹奏起來。

  張弟過去很少聽人吹簫。

  所以,他不敢批評白天星的簫究竟吹得是好是壞。不過,他可以堅信不疑,白天星一定比這支簫的原主人降龍伏虎刀嶽人豪吹得高明得多。

  他聽不懂白天星吹的是什麼調兒。

  他只感覺到簫音十分淒涼,而且相當好聽,如果換了深更半夜,他相信這陣簫音必然更為清婉動人。

  倘若降龍伏虎刀嶽人豪也能吹成這樣,他敢打賭其他那些刀客聽了,一定不會紛紛避之而惟恐不及!

  但是,這世上有很多事,有時候也難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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