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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第十一章 派出殺手 懸賞萬兩白銀

  風總管理也不理,只顧皺眉沉吟。五夫人輕聲道:「三公主這種瘋疾時癒時發,想起來也怪可憐的,那位什麼丁姑爺,你們想個法子,幫她找回來不就得了?」

  風總管冷笑道:「找人當然容易得很,女兒要的是『姑爺』,老子要的是『死屍』,若是找到了人,妳依誰的好,嘿嘿!」

  五夫人默然閉口。她雖是風總管身邊的第一號紅人,但對宮中這種大事情,仍然不敢隨便發言。她已進宮一年多,對宮中規矩,深切瞭解。宮中隨時都有死人抬出去,死者並不一定犯的都是死罪。風總管忽然轉向賴大夫道:「你對我們三公主這種怪病,真的束手無策?」

  賴大夫長長嘆了口氣。「這是一種心病。」

  他雙眉緊皺:「俗語說得好:『心病還須心藥醫!』老夫可以對天起誓,實實在在是盡了全力!」

  風總管舉起酒杯,他說話時,眼睛並未望著賴大夫。「你對醫學經典一定荒疏得很久了。」

  他的語氣冰冷:「希望你回去暫時放開那些女人的臭褲子,多翻幾本醫書。如果半月之內,你還治不好我們三公主的病,我們就要另外換個大夫了!」

  這位花月大總管為人一向風趣,沒想到竟然也有不風趣的時候。他說要換一位大夫,他說的這個「換」字真的只當「更替」解釋?賴大夫一身冷汗,從頭頂一直涼到腳底。他是這座花月小築的常客。他看到的,聽到的,都比別人多得多。他對花月宮的這批大爺,也特別了解,見面嘻嘻哈哈,稱兄道弟,都別高興得太早,最後要你老命的,說不定就是這些「兄弟」!風總管示意小李送客。小李送客回來,風總管交代:「傳令殺手統領蔡管子,自今夜起,全城搜索,緝獲或格斃丁衣者,賞白銀萬兩!」

  人心·人心

  黑豹小溫經過半個多月的跋涉,終於到達襄陽白雲山莊,見到了跟丁衣共患難過的忘年之交,江大爺。但是,他已永遠沒有機會,進一步會見住在樊城的,那位對江湖中事無所不知的萬里侯萬四先生了!有八方寶鏡之稱的萬四先生,已於兩年前長辭人世!這是一個小溫幾乎無法承受的打擊。他如兄加父,最敬愛的丁大哥,差不多將一半希望寄託在他的身上,萬四先生去世,雖不是他的錯,但他又將如何向丁大哥交代?

  江大爺問明原委,也覺得十分難過和焦急。但是,他年事已高,對丁衣所處的困境,已幫不了什麼忙。最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獻出那口當年以百兩黃金為代價,由丁衣經手,委請張瞎子鑄造的寶劍!江大爺的一番誠摯心意,使小溫無法拒絕。然後,小溫便帶著那口寶劍,以及一腔抑鬱的愁腸,離開了白雲山莊。

  有人說,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男人。一種是女人。當初「發明」這一學說的那位仁兄,居然能將「男女有別」一下子劃分得如此清清楚楚,真叫人無法不稱讚他是個天才。當然也無法叫人不罵他一聲混球。後來,又有將「人」分成另外的「兩種」:一種是活得「很快樂」的人;一種是活得「很不快樂」的人!這一說法,沒有被人罵混球。因為這種說法聽上去多多少少還像有點道理。

  這種說法引起最大爭議的地方,便是它無法將「很快樂」的人和「很不快樂」的人的加以「定型」!因為「很快樂」的人並不是時時刻刻都「很快樂」,他一定也會有「很不快樂」的時候。同樣的道理:「很不快樂」的人也並非時時刻刻都「很不快樂」,如果時運一轉,他照樣也可以活得「很快樂」!

  路二爺和滿天星便是兩個最好的例子。路二爺一向都活得很快樂,今天卻顯得很不快樂。他過去活得快樂,是因為金源坊是洛陽四家賭場裡最大的一家,他於一夜之間,就忽然成了這家賭場的主人。他付出的代價,只是手起刀落,一刀砍掉了原主人金毛獅子的那顆大腦袋!金毛獅子岳天林本來也是關洛道上一個響噹噹的人物。他唯一的缺點,便是不識時務。花月宮派人跟他講條件,他一口拒絕:「想動老子的腦筋?嘿嘿,做夢!」

  他仗著自己力大無窮,手底下又有幾十個兄弟,辛辛苦苦創下的一點基業,自然不甘平白與人共享!結果,他人頭落地,他那些共患難的兄弟,連鬼影子也沒出現一個,他們早被花月宮收買了!路二爺原只是花月宮一名殺手,結果便因這一刀之功,被擢升為管事,並兼領金源坊管理之職。

  金源坊每天進出的銀兩,數以萬計,即使遇上一個不善揩油的人,也夠肥得冒泡了。從此以後,路二爺一步登天,喝洛陽最好的酒,玩洛陽最漂亮的女人,享受之豪華,幾已不輸於該宮坐鎮洛陽的頭號人物,二總管費病虎!一個男人能有這種日子過,當然會很快樂。今天,路二爺很不快樂的原因,是他聽到了一個尚未經證實的壞消息。二總管費病虎有意將他調職!如果你是這位路二爺,當你聽到這一風聲之後,你還會不會「很快樂」?

  滿天星跟路二爺的境遇恰恰相反。滿天星,不是一個人的姓名。滿天星的本名叫潘耀祖。它也不是江湖上常見的一個綽號。江湖人物被冠上這一綽號,多半是位暗器高手。而潘耀祖也並不是一名江湖人物。他什麼暗器也不會,他最大的能耐,只是有時撿起磚瓦石塊,唬唬野狗。他跟野狗打交道的機會倒不少。

  無論出現什麼地方,狗一嗅到他身上的氣味,以及見到他那一身破衣服,便是吠個不停,認定他是個好欺侮的對象。而他,身上經常一文不名,很多日子也都是靠狗肉活過去的。滿天星是個形容詞。形容他頭頂上,寸草不生,斑斑點點的奇景!滿天星過的日子,當然很不快樂。但今天滿天星卻很快樂,他獲得了一口好劍。

  他不是江湖人物,除了切菜刀和打狗棒杖,他從沒有接觸過任何武器。但是,他看到過。看過很多,很多。最近一次,是他在金源坊看到一名佩刀漢子輸光了口袋,拔刀往天門一押,冷冷道:「押三百兩!」

  當時他想:我的媽呀,一把刀押三百兩,這廝難道輸瘋了不成?不意監場的管事只拿起那把刀反覆溜了一眼,便揮手吩咐莊家:「輸贏三百兩,值得,打骰子!」

  品鑒刀劍,他雖不是行家,但他這雙眼睛,可也絕不是一對黑窟窿。「好」與「壞」之間,他多多少少還有那麼一點點「感覺」和「印象」。所以,他認為他如今取得的是一口「好劍」!如果前些日子那漢子的一把佩刀值三百兩銀子,他現在這口劍,至少也該加一倍,值六百兩。這他並不貪心,他只要三百兩就可以了。

  他知道一個人有了三百兩銀子可以做多少事情。他可以先光鮮一番,洗個澡,換一身行頭。然後,大搖大擺,去天香樓那種地方,選個標緻的娘們,喊酒點菜,吃喝一個痛快。這種種開支,絕要不了三十兩銀子。三十兩是三百兩的一成,小意思。再接著,他可以買幢住宅,討個媳婦,做點小生意,安安份份的過日子。天啦,想想吧,那該多美?滿天星實在很快樂。想不快樂也不行!

  路二爺使用的兵刃,是刀,不是劍。但他鑒賞一口劍的能力並不比鑒賞一把刀的能力差;他幾乎一眼便看出了這口劍的價值。如果這是公開的交易,它的價碼,最少可以出到三千兩紋銀以上!這還只是這口劍本身應有的價值。今天,為了另一個更特殊的原因,如果賣主堅持,他除了原有的三千兩,至少還可以再加三千兩!他不慣使劍,二總管費病虎的兵刃卻是劍。這位二總管不僅劍法造詣極深,而且愛劍成癡,他那間書房中,大大小小,長長短短,到處是劍。但是,路二爺可以打賭,二總管收藏的那些劍,絕沒有一口能跟他目前手上的這一口相提並論。路二爺撫劍沉吟。滿天星要的是三百兩銀子,他該付給對方多少方允當?滿天星見路二爺沉吟不語,心頭不禁有點發慌。「小人是個大外行。」

  他近乎懇求:「如果小人要的價錢太高,二爺您,酌量情形,看著給就是了!」

  路二爺藹然頷首微笑。他已經有了決定。決定一文也不給。他輕輕彈著劍身,這口劍究竟鋒利到何種程度,他馬上就可以知道了!這口劍他已要定,如果二總管費病虎有意將他調差,他相信只要有這口劍獻上去,一定可以使二總管改變主意。他並非捨不得幾百兩銀的開銷,而是他認為這樣做比較「乾淨」!黑道上處理這類事件,「乾淨」比什麼都重要。就算二總管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相信也會對他所採取的這種手段表示贊同,當初金毛獅子的腦袋是自己從脖子上滾下來的麼?如果處處心腸慈軟,還能吃他們這一碗飯?「橫豎小人來得也很容易。」

  滿天星為殺自己的價碼,又加了一句。就是這句話救了他一命。

  劍鋒已在微微顫動,路二爺手腕已經提離膝蓋。聽了這句話,路二爺手腕倏而沉落,因為這忽然使他想起這口劍的來歷。「你是哪裡弄來的?」

  「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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