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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應雄說罷再沒看英名一眼,轉身向著亡母的靈柩,忙著為慕夫人上香,就像英名是一堆不值一顧的廢物一樣。

  只是,就在應雄背向著英名,為慕夫人上香之際,猝地「滴」的一聲,一顆燙熱的水珠,竟然滴到慕夫人的遺容之上。

  燙熱的水珠,像淚,不!也許是真正的淚……

  但到底是誰的淚?

  或許,是一個十一歲鐵鑄男孩,在亡母身故後忍了多時的一顆淚,一顆義無反顧的淚………

  幸而英名並沒有發現,那顆燙熱的淚珠,一直沿著慕夫人的遺容,流向慕夫人的眼睛,驟眼看來,恍似是慕夫人的遺容在流淚。

  為一個如她所願能夠無愧於心的兒子……

  感極流淚。

  而就在這顆淚珠滴在慕夫人慈和的遺容刹那,於慕府外的某個陰暗角落,卻有一雙眼睛,透過慕府的銅牆鐵壁,遙遙看著應雄與英名。

  這雙眼睛,充滿了好奇、欣賞,與探究。

  他終於找著了他們。

  找著了兩個可能成為神話的人。

  這雙眼睛,是一個看似很有智慧的眼睛。

  一雙能洞悉一切「劍」的眼睛。

  一雙「劍」眼!

  ※※※

  舉世盡從忙裡老。

  忙碌眾生,日夕為口為家賓士,從沒有半分喘息。

  只是,到得大家忙得差不多的時後,一朝驚醒,總又無奈地發現,自己的一生,已在忙碌中冉冉老去……

  就像建成慕府的每一塊磚,也在這五年歲月中歷盡風吹雨打,致令慕府如今的雄偉巍峨,已大不如前。

  就像慕府內的每一個人,也隨著五年歲月各有不同變化……

  也許,不變的,只有他……

  和他!

  慕夫人去世後五年……

  小瑜輕輕的、隨意的把一朵白色的花插在發上,卻也沒有對鏡自賞,也不知是自信,抑是她從不介意自己的容貌。

  她已經十六歲了。

  十六歲的她,已出落得臉如桃花,一雙剪水秋瞳,仿佛有訴不盡的思念,思念著一個她很欣賞的人。

  當年十一歲的美人胚子,如今已不是美人胚子,而是正正式式、名實相副的美人!

  只是,小瑜雖並無照鏡自賞的習慣,她的大姊荻紅,卻仍在今天這個不應照鏡自賞的日子,整妝自賞。

  「姊姊,已經日上三竿了,你再不動身,恐怕今夜也無法抵達目的地。」

  荻紅卻依舊捨不得離開那面鏡子半眼半分,不耐煩的答:「是了是了!妹子,你怎麼這樣急呢?又不是有什麼大事,今天只是前去『念妻崖』拜祭舅娘吧了。你也須讓姊姊好好整妝,不然怎麼出外見人呢?」

  原來,今天,正是慕夫人亡故的五年忌辰,也是慕夫人的生辰,小瑜早已約好應雄一道前往「念妻崖」拜祭舅娘,這個她一直于心中暗暗敬重的舅娘。

  可是,起行的時分,已給慢條斯理的荻紅一拖再拖,小瑜倒是焦慮萬分:「姊姊,你這樣說……便不對了,舅娘當年對我姊妹倆有照顧之德,單是這種恩德,我們每年祭她一次,也是無法報答,有怎能不算是大事?」

  荻紅一呆,沒料到妹子會為舅娘駁斥自己,反駁道:「啐!妹子,你倒是情深意重的很!怪不得應雄表弟時常愛與你一起啦!哼!行了行了!大姊這就與你一起去拍應雄表弟的馬屁吧!」

  「大姊……」小瑜只給荻紅說得滿臉通紅,更感到自己的姊姊原來並不尊重舅娘,也不尊重自己,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幸而就在此時,一個聲音突然從門外傳進來,道:「荻紅!你既認為拜我亡母沒有什麼大不了!那你就別去好了!」

  「好好留下來照顧你的……」

  「鏡吧!」

  語聲方歇,一道氣勁已把小瑜姊妹的房門轟開,氣勁長驅直進,「碰」的一聲擊在荻紅所照的銅鏡上,登時在鏡面上留下一個強而有力的掌印,猶如在鏡中荻紅的倒影上重重摑了一記耳光一樣!

  同一時間,一條人影已掠進屋內,身形之快,竟不待小瑜與荻紅瞧清處來者何人,已一手拉著小瑜的手,挾著她穿屋而出。

  然而小瑜絲毫未有半分恐慌,皆因她适才已憑聲音認出來人。

  是應雄!

  只見挾她掠出房門的應雄,經過五年的冗長歲月,已長成一個英挺不凡、氣宇軒昂的男兒;他高大、灑脫,嘴角總是有意無意地流曳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不羈,活脫脫是少女們夢想中的如意郎君。

  惟一不變的,是他那頭漫不經意的散發,他那身如雪白衣,和他那雙驕矜的眼睛!

  他的眼睛,還是像五年前一樣,仿佛可以看進人的心裡,可是常人卻無法從他的眼睛裡瞧出什麼。

  荻紅的叫嚷聲猶在二人身後響著,可是應雄並沒有回頭的意思,只是一直挾著小瑜向前飛掠,簡直是——「郎心如鐵」!

  瞧他适才轟在銅鏡上的一掌,與及他此刻向前飛掠的身形,他在這五年之內,武功少說已經倍增,不!也許不僅倍增!他的真正實力,只是未再有機會完全發揮而已。

  而他身上所散發的皇者劍氣,也比五年前更濃更重!

  小瑜給應雄挾著一直向前進,他和她的身軀如此接近,不由臉上一紅,她問道:「應雄……表哥,你……真的不與我姊姊一起去?」

  應雄露出他一貫的倨傲表情,答:「若她真的想去祭我娘親,早便該預備一切,我不需要沒有誠意的人!我只需要——」

  「你!」

  需要她?小瑜聞言當場窘態大露,應雄一瞄她的窘態,只覺她實在可愛極了,他捉狹地補充:「小瑜表妹,你可不要誤會我需要你什麼!像你這樣醜的女孩,我應雄可還看不上眼!我只是需要你這樣的人與我一起前往祭娘親,因為——你很有誠心!」

  她醜?不!她一點也不醜!相反,小瑜正是美得超越了本份,超越了一個十六歲女孩該有的本份,只是她從不自知、自覺自己是個可以絕世的美人,她的姊姊荻紅整天在對鏡整妝,希望自己能好看一點,全因為心中暗暗妒忌自己妹子的驚世豔色。

  應雄說她醜,其實是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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