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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第十一章 決裂

  相信不少人也曾在私下問過自己的心:

  這個世上,除了海枯石爛終不悔的男女之情外,一男一女之間,到底會不會還存在著另一種超越男女私情的——感情?

  一種惺惺相惜,不含個人欲念及佔有欲,不含任何雜念的——知己感情?

  會的!這種知己一般的男女感情,相信仍會存在!只是……

  人間迷茫,人心更是迷茫,看不清前路,也看不看不透自己及身邊的人,一個人縱使心中存在著這種微妙的感情,也是甚為複雜難明……

  正如聶風,他此刻亦很不明白自己的心。

  聶風不明白,不明白何以自己在惦記著「夢」的同時,會喜歡另一個對他一往情深的——-幽若!

  他真的喜歡她!,她真的一愛她!

  是的!聶風可以十分肯定的告訴自己,他,愛她!他今生今世世,也將會無法忘記幽若曾一片苦心地為他所弄的豬肺湯!也將會會無法忘記幽若為救他而不惜捨棄自己生不如死的性命!然而絕望!憤怒!悲哀!不舍!已經佔據了聶風的整個心坎,幽若之死更把聶風的感情推向巔峰。在這個完全失去理智、激情欲絕的時刻,聶風可還能分辨,自己對幽若的是那一種的感覺?感情?

  儘管他不舍幽若離去,正如當初不舍「夢」離去時一樣,惟是,「夢」對聶風來說,是一種原始的、簡單的,互相傾慕的、互相希望廝守終生的男女感覺,但幽若……

  幽若對他來說,卻是——異常複雜!

  他疼惜她前半生的寂寞,憐愛她的回頭無岸,他甚至可以對她說,他喜歡她:然而他對她的感情,並不是一般男女間的感情……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奇妙!硬是差了那一點點,硬是那麼遺憾!

  幽若與聶風之間,還未至男女之愛,即使他愛她,亦是知已一樣的愛……

  許多人都把紅顏知與情人混為一談,其實那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愛。

  可惜,正因幽若之死而陷於失掌的聶風,他已無法再分辨清楚自己,他以為自己喜歡幽若,如今正因為自己喜歡上兩個女孩而極度內疚、懊惱……

  甚至混亂!

  不錯!他很亂,亂得無以復加,亂得他——

  快要瘋了!

  然而他可知道,他錯認了自己的感覺、感情,可能會為已經可憐的幽若——製造另一次悲劇?另一個遺憾?

  當孔慈與步驚雲趕至三分教場的時候,惱人的秋雨已經停了,只是,在二人眼前所出現的情景,卻比那場秋雨更惱人!

  孔慈簡直不敢相信,此際在三分教場上的會是聶風,而步驚雲目睹此情此景,更是眉頭深皺!

  他皺眉,只因三分教場之上,此刻正充滿不哭死神所一直欠缺的一一淚。

  熱血漢子的淚。

  聶風的淚。

  赫見教場之上,此刻正有不少天下徒眾在好奇圍觀,所有人的臉上盡皆流露無限詫異,只因目下給他們圍觀著的人,是被江湖人譽為天下會兩大戰鬥工具其中之一的——

  聶風!

  平素鎮定自若的聶風,此際竟似變了另一個人,孔慈只見聶風一頭給雨水打至濕透的散發,正淒厲地灑在他的臉上額上,他的雙目之下更滿布淚痕,混和了猶未幹透的雨水,也不知是雨還是淚?

  然而最令孔慈擔心的,是聶風此際的神情竟有少許癡迷,他只是緊緊抱著劍舞的屍體,瑟縮坐在三分教場上的其中一角,一片死氣沉沉,任由其他人駐足圍觀,完全旁若無人。

  孔慈關心聶風情切,槍惶走上前察看他與劍舞,步驚雲卻仍是仁立原地,漠然地眺著聶風,仿佛在看著一個他從不認識的人。

  是否,在死神的眼中心中,聶風,向來都是一個克已自持的人?

  死神如今正在奇怪他的失常失態?眼前的聶風,看來比不哭死神更為死寂!

  而事實上,聶風確實有點失常!當孔慈步近聶風之時,死氣沉沉的他還未有抬首一看來人,便已沉聲一喝:「給我站著!」

  「任何人也不得接近我和劍舞!任何人也不能拆散我和劍舞!」

  孔慈應聲而站,惟瞧見聶風這反常的神態,更是擔憂,她異常關心的道:「風少爺,是我!孔慈呀!我……是特地前來看你和劍舞的,雲少爺也來了,風少爺,我……可不可以再走近一點?」

  乍聞孔慈二字,那份親切的感覺似乎在聶風心裡牽起一陣漣漪,聶風不由緩緩抬首一看孔慈,死氣沉沉的臉上迅即泛起一片迷惘,道:「是……你,孔慈?」

  孔慈瞧見聶風如斯頹喪,私下甚覺心痛,不禁鼻子一酸,飛快點頭答:「是!風少爺,真的是我!孔慈說來也算是劍舞一個朋友,我怎會不來?何況,我永遠也會站在你身邊的,風少爺,你……別要嚇孔慈……。

  孔慈雖是如此說,惟一面說已一面替聶風擔憂,她愈步近,便愈覺聶風的神情癡癡呆呆,他看來受了很大的刺激才會如此,他到底受了什麼刺激?

  再者,孔慈還見聶風懷中的劍舞,臉色一片死魚般發灰白,毫無半點血色,臉腹之間更是渾無起伏,似已沒有了氣息,她……真的死了?

  然而無論她是否死了,的嘴角猶浮現一絲無限滿足的笑意,是因為她終於逃出了她的牢籠?抑是因為,她想不到自己竟能有幸,為自己心愛的男人而死?

  孔慈驟見劍舞如此,不禁又是眼眶一紅,就在此時,聶風募然朝自己懷中的幽若一瞄,淒然地對孔慈道:「孔慈,你來了……便好了……」

  「只有你,才較為清楚劍舞與我之間……的事,孔慈,是不是……你教劍舞弄那鍋豬肺湯的?」

  孔慈看著毫無氣息的劍舞,黯然點頭:「是……風少爺,那鍋湯……確是劍舞求孔慈教她弄的,劍舞她……她實在待風少爺太好了,她熬了數夜不眠……方才弄成這鍋湯,孔慈……很佩……服……她……」

  這是真話!孔慈說話之間,喉頭亦不免有點哽咽。

  聶風聞言,複又癡癡的道:「既然劍舞……待我那樣好,孔慈,你認為……我該怎樣感激她才是?」

  孔慈的心在猶豫著,不知如何去應對聶風,然而最後她還是咬著牙答了一句真心話:「若我是男子,能遇上一個……像劍舞如此死心塌地待我的女子,我……一定窮一生的心力去保護她,甚至愛她!」

  她這句話答得非常痛楚,痛得她一顆芳心也要碎了,聶風是她一直暗暗戀慕的男人,她居然鼓勵他去愛另一個女人?怎不教她心痛?

  但孔慈還是誠實的答了,事實上,她也認為,劍舞是一個值得聶風去愛的女人!

  只有步驚雲,依舊毫不投入地靜看著這一切的人情冷暖,不過他那雙如給冰封了千年萬年的眼睛內,似乎隱約閃過一絲欣賞之色,他也在欣賞孔慈的勇氣與誠實?

  「不錯孔慈,你……說得對!我確是該盡我一生的心力來報答劍舞,可是,你,可知道……我曾怎樣待她?」

  面對聶風的再度相問,孔慈已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支吾道:「風……少爺,你……怎樣……待劍舞?」

  聶風抱著幽若,霍地一站而起,極度痙地仰天暴喝:「我不是人!我非但不體諒她!還把她重重掃在地上,掃得她重傷吐血,最後更因我不小心中了死神之吻……」

  「而連累她為救我而死!我……我……」

  「我真的不是人!我真的不是人!……」

  暴喝聲中,聶風的淚,不禁又源源自他的眼眶,狠狠劃下他的雙頰,他的嘴角,也因過度暴喝而在出血,血在他的俊臉上淒厲地交織著,可知他如何後悔!

  為怕聶會心神大亂而走火入魔,孔慈悽惶地緊緊拉著他,高聲哀求道:「風少爺!別要……這樣!劍舞已經死了!人死不能複生,你何苦……要逼自己如此怪責自己……」

  聶風聞言複再暴喝:「不!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所有人……」

  他霍地翹首看天,過去與現在所有的抑鬱如山洪爆發,恨極狂呼:「天!你為何要這樣折磨我聶風?為何要這樣折磨所有對我聶風好的人?」

  「你為何偏偏在我爹聶人王覺悟前非的時候,你要他老人家死于淩雲窟?要我聶風無法侍他終老?讓被娘親如廢物一般遺棄的他晚年得到少許安慰?」

  「你為何偏偏要奪去夢?為何偏偏要奪去我一生中的摯愛?」

  「你如今為何還要奪去劍舞?一個一生被囚禁、從沒得過半點溫暖的劍舞?」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天不從人願?為什麼所有對我聶風好的人,你都不會放過,你還要帶走我身邊什麼人,你才開心?死心?」

  「天……」

  聶風一反常態地向天怒叫,那種壓抑多年的沉鬱與憤怒,教在場所有天下門眾震驚,沒料到素來溫文、看來毫不斤斤計較的聶風,私底下竟有如期沉重的痛苦!

  孔慈更是驚駭不已,一來是因為見聶風怒叫若此,她怕他會抵受不住自己的痛苦而瘋了,二來,是因為她聽見聶風其中一句無心快語,他,原來心中一直有一個執愛,喚作——夢……

  步驚雲則是整個三分教場上最冷靜的一個,痛苦,悲傷、不甘、不仇、不平,他已嘗得太多,也太有經驗應付,他只是在私下奇怪,到底劍舞的真正身份是誰?為何她的死能令聶風如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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