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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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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奇怪的是,此人操琴竟是朝著山洞這方而發,似在向原本居於洞中的鬼虎一抒落寞情懷,但因距離太遠,琴音又極輕,操琴者似又不想鬼虎及其餘人等聽見身身此番蒼涼,心境異常複雜無奈! 只是,操琴者也許未能預料,自己的琴音巧遇上聶風及聶人王的冰心訣,一切愁緒無所遁形! 此是,鬼虎亦發覺聶風二人在全神聆聽,神態有異遂問:「什麼……事?」 聶風道:「是琴音!我倆聽聞一些胡琴之音!」 鬼虎乍聽此語,臉色陡喜,不可置信地道:「胡……琴……之音?是……是……他!」 聶風自遇上鬼虎以來,除提及他的主人外,就不曾見過他如此興奮,如今他面上又露出相同的雀躍,莫非……這個在雪地操琴的人會是他的主人?可是,他的主人不是早已辭世的嗎? 就在狐疑之間,聶風忽又聽見琴音漸漸消沉,愈轉愈緩,愈轉愈輕,終於,一曲冉冉散盡,恍如一個顯赫一時的薄命客的最後一聲嗟歎,黯然曲終魂斷…… 鬼虎罕見地關切,問:「他還……在操……琴?」 聶風搖首道:「不,琴音消失了。」 鬼虎目露異常失望之色,低下頭,斷斷續續的深吟道:「他既退隱,又……何必……舍不下……我?何……必?何……必」他喃喃自語,聶風還是首次聽他說了這麼多的話。 聶人王卻一直默然不語,自聽聞琴音後,他竟是出奇的沉默,喉頭的喘息亦不復見,相反臉上卻流露無限蒼涼,這陣落寞的琴音像是勾起了他一些不願記起的回憶…… 他也曾是群刀之首,他也曾退隱歸田!可惜,「揚名立萬」本已極難,「埋姓退隱」更是難上加難,到頭來一切事與願違,今日落得如此瘋狂收場,豈是始料所及…… 陡地,聶風臉上驟變,像又聽聞一些聲音,鬼虎忙問:「琴……音……回……來……了」聶風道:「不是琴音,是腳步聲!兩個人的腳步聲!」 語聲方歇,逕自展身跑向洞口看個究竟。 鬼虎乘他極目遠眺之際,斜睨聶人王,道:「聶……風,三耳……聶風,好……名字,如今……已鮮有……如此……熱心的……人……了……」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本在苦思的聶人王給他如此打擾,頓時橫他一眼,但向來瘋狂的目光也不免流露少許以子自豪之色。 聶風在洞口遙望一會,只見兩條人影從遠至近而來,逐漸可以辨清容貌,赫然是鬼虎的義弟與那個杞柔姑娘! 二人已步至距洞口十數丈外之地,但本來在遮掩洞口的那個雪丘早給聶人王一刀轟碎,洞口勢必被泠玉發覺。 聶風奔回洞內,道:「叔叔,糟了,你義弟來了。」 鬼虎為之變色,道:「只……他……一人?」 聶風道:「不單是他,還有杞柔姑娘!」 鬼虎乍聞杞柔亦至,醜臉登時益發難看,道:「她……也來……了?不……我們……先避一避……」 聶風見他竟不怕泠玉發現後去通風報信,反害怕再見杞柔姑娘,也是一怔,但亦如他所言,跑往洞口抄了一團雪把洞中火堆撲熄,跟著對聶人王道:「爹,對不起了。」 旋即封了聶人王的啞穴,只因怕他會突然無故狂叫,誤了鬼虎。 聶風接著再以殘餘蛇屍堆在鬼虎及聶人王身處的凹陷之處,自己也一頭鑽進二人之間,剛剛把蛇屍覆妥,泠玉和杞柔便走了進來! 原來上回夾攻鬼虎以後,風氏兄弟各有所傷,立遣屬下趕回風月門召集過百精英,一眾人等浩浩蕩蕩,於昨午抵達此雪嶺山腹,為免費時失事,風清鷹便和門眾在山腰駐腳,再委熟悉地勢的泠玉深入雪嶺之中先行搜尋,待發現鬼虎行蹤便即來通報。而杞柔雖不屑泠玉所為,但因掛慮鬼虎,也甘願與他連袂找尋,心忖先找著鬼虎再作打算。 ※ ※ ※ 泠玉看來十分疲倦,甫進洞便即倒坐地上,杞柔剛徐徐坐在一旁,突聽泠玉「嘩」的一聲,原來他瞥見洞中滿布蛇屍,嚇了一跳,看真點便知全是死蛇,奇道:「咦?這山洞怎會有這麼多的蛇屍?」 杞柔道:「玉,這兒很可怕,我們還是走吧!」 泠玉道:「我們在這雪地已找了他一晝一夜,絕不能功虧一簣,好歹也在這裡先歇一會再找!」 杞柔勸道:「玉,罷了!鬼虎畢竟是你義兄,你又何苦如此待他?」 泠玉扳起面孔道:「嘿,義兄怎樣?他屠殺村口老李一家七口,嗜殺兇殘,人人得而誅之,我雖與他結義金蘭,但此慘劇是我親眼所見,試問大義當前,我又豈能坐視?」 泠玉此語一出,蛇堆中的聶風頓覺左右兩旁的鬼虎及聶人王身子同時一顫,足見二人心中有數,但顫抖最烈的還是鬼虎,也許只因他蒙上不白之冤。 杞柔一聽泠玉提及大義,花容一沉道:「大義當前?我看未必!你如此不遺餘力,不過是想得到風氏兄弟那筆一萬兩白銀的賞金罷了。」 泠玉狡辯:「那筆賞金並非主因,不過我既行仁義,受之不愧!」 杞柔道:「即使你並非全為錢財,但你可還記得當年結義之情?你倆本來無父無母,二人相依為命,那一年村裡鬧著荒,誰也無法兼顧你們兩個小孩,你倆又只餘下兩個饅頭,你吃掉自己那個饅頭後還在抱著肚子喊餓,鬼虎看著不忍,便把自己僅餘的饅頭給了你吃……」 如斯雞毛蒜皮的瑣事,杞柔如今幽幽道來,亦覺無限唏噓…… 泠玉理直氣壯地道:「這個我倒記得,但後來這個饅頭亦非由我獨享,我還是分了一半給他!」 往事如煙。 蛇堆中的聶風傾聽著這些別人的陳年往事,只覺世間一切恩恩義義,怎麼如斯難以算清?不過見泠玉如此理直氣壯,心中卻想,他不應把一半饅頭給回鬼虎……他應該把整個給回他!整個給回他! 然而,聶風又可會明白,所謂人情世故,能夠給回半個已是極度奢侈? 忽地,聶風聽見身畔的鬼虎竟傳出「滴」的一聲,這聲音是如此的輕,輕得就如是一顆眼淚掉到蛇屍上的聲音。 是一顆眼淚。 這也許是泠玉對鬼虎所幹最具血性的一回事了,可見當年他對他倒還有半絲真情。 只是,忽然有一天,他長大了…… 他驚覺,當年與自己分吃一個饅頭的鬼虎,是一個平庸無奇,其貌不揚的義兄。 一切一切,都因為這張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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