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榮成 > 驚世少年 | 上頁 下頁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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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步天這才恍然大悟,這個孩子怎樣也不肯吐露半點真情,並非故意袒護桐覺二人,而是他根本就倔強得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這句話,不單蘊含無限孤高。倔強,且還流露著說話者對世情的偏激,絕不該出自一個年僅五歲的孩子口中。 這句話,也是霍步天一生之中,首次聽見步驚雲說的——第一句話。 此事以後,梧覺和桐覺對步驚雲更是懷恨于心,若非霍步天曾嚴令他倆再犯這個幼弟,他們定會將他痛毆至死去活來。 話雖如此,二人還是儘量找機會難為他,有些時候,當步驚雲經過他們的身旁時,二人總會出其不意地伸腳將絆倒,讓他跌個頭崩額裂,甚至於有次更乘四下無人,把步驚雲推下園內池塘之中,弄得他衣履盡濕,狼狽已極。 霍步天每次瞧見步驚雲如此情形,總會找兩個兒子查問,只是他們一一措詞否認,無證無憑,他也責備無從。 而步驚雲自己縱然吃虧,卻從來隻字不提,也沒有向霍步天和玉濃訴苦。 他看來也不習慣活在霍家,他總是時常坐在霍家大門之外,遙望天際白雲,呆呆出神。 在那白雲深處,像是有一個他一直在等候著的人…… 一個無論遇上任何變故,仍會瞭解他的知已。 可是,又有誰會願意成為他的知已? ※ ※ ※ 時光荏苒,茫茫眾生,似是未及回首前塵歲月,又已三年。 步驚雲已經八歲了。 在這三年當中,霍步天對步驚雲倒真不錯,除了處處維護此子,還特意為其雇了一個塾師回來教導他讀書認字,免得他與自已兩個兒子聚在一起學習,易起爭端。 然而,步驚雲縱使在學習時還是一貫地一言不發,他依舊冰冷如昔,就連塾師亦不敢強逼他一開其口。 他似乎對任何事均毫無興趣,但每當霍步天教導梧覺和桐覺練劍時,他總是站在老遠的地方觀看,可是當霍步天招手叫他一同練時,他卻又遠遠避開。 負責照顧步驚雲的福嫂亦察覺這孩子不喜與人接近,小臉上常常蓋著一層寒霜,令福嫂再不敢過於接近他。 不僅福嫂,霍家上下所有人亦是一見他便回避,就像這孩子會帶來不幸一樣。他娘親玉濃自嫁入霍家後,仿佛已完全忘記了自己有這樣一個兒子。有時候,兩人難得偶然在霍家偌大的庭園中遇上,相遇時也沒什麼話說,只是如陌路人般經過。 她冷! 他比他更冷! 他冷好像一座雪山冰雕,根本不像是一個活人。 這樣一個孩子心中,到底在想著些什麼? 誰知道?誰想知道? 也許,只有霍步天一個人想知道! 直至那一回,他終於知道了。 ※ ※ ※ 那一回,玉濃不知因何染上重疾,一病不起,躺在床上已有十多天了。 霍步天為此換了不少大夫,可惜此病還是屢醫不愈。 玉濃可憐兮兮地在床上苟延殘喘,痛苦異常,人亦昏昏沉沉。 步驚雲靜靜的瞧著自己的娘親輾轉呻吟,目光中沒有絲毫憐惜之情。 霍步天正站於其身畔,面露憂色。 他想及玉濃半生守寡,自嫁進霍家後,以為日子將會好過,然而,她的好日子並不長久。真是命薄如花。 霍步天黯然對步驚雲道:「驚覺,聽大夫說,你娘親……她……」 他欲言又止,聲音更有點沙啞。 「她……已活不長了,現下我只是以人參給她續命,也許……這數天之內會……」 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望著步驚雲的臉,他的臉木無表情,不帶任何七情六欲。 他徐徐走出房去。 兩天后的一個晚上,玉濃終於病發。 霍家莊所有人等到莊主的寢居中齊集,各人團團圍著床上奄奄一息的莊主夫人,均是神色惻然,也不知在等些什麼? 只有一個人仍未到來。 他就是步驚雲。 霍步天坐在床沿,緊握著玉濃的手,他環顧眾人,卻未見步驚雲的蹤影,於是問福嫂道:「福嫂,驚覺呢?」 福嫂面露慚色,支吾以對:「我……不知道,少爺似乎在……兩天前已不見了。」 「什麼?」霍步天一呆,剛想追問下去,躺在床上的玉濃卻忽爾半張秋瞳,虛弱地低喚:「步天……」 霍步天連忙附耳細聽,只聽玉濃仍在喚著:「悟覺,桐覺……」 他不由得咫一酸,這個女人對他所出的兩個兒子總算有心,瀕死時還在叫他倆的名字。 梧覺和桐覺驟聞繼母如此呼喚他兄弟倆,也是不能自己,眼角一濕,淌下淚來。 這些年來,玉濃縱然只為討好霍步天而善待他們二人,但也可說是克盡已能,關懷備致了。 半昏半死之間,玉濃猶在夢囈般呻吟,喚道:「驚雲……驚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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