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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聶風聽音暗道:「好快的身手!」

  又聽那和尚淡淡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兩位施主若能撤手不幹,未為晚也。」

  那冷沉的聲音恨恨道:「臭和尚定是活得不耐煩了,就讓我兩兄弟迭你歸西吧!」

  聶風耳邊立時刀聲虎虎,心中亦不由歎道:「唉!武林紛爭無日無之,究竟何時才能平息于戈?」

  一語話畢。牛車竟又旁若無事的駛起來。

  駕車的漢於又旁若無人的大唱道:「清風情揚飄送爽哩,對山姑娘美又甜哩,大嘴細眼,天生是一對喲……」

  歌聲未絕,深笠褐衣的人影又如秋葉般飄落在牛車上。

  深笠褐衣的和尚從懷裡掏出幾個饅頭,道:「施主,要不要吃點東西?」

  聶風神情一片迷憫,竟似毫無所覺。

  和尚怔怔的望了他片刻,只有把饅頭放在他身旁的草堆上,道:「饅頭就放在這裡,施主自便好了。」

  說完自己拿了一個嚼了起來。

  但三個饅頭下肚,聶風仍顯得出奇的死寂。只眉字間仍然透著一股猛獸的氣息。

  和尚終於忍不住坦言道:「施主!貧僧法號不虛,看你眉頭緊鎖,目露憂慮,似對這世界毫無眷戀,未知貧僧可否助你一解疑難!」

  聶風早知此人武功高強,並非等閒僧侶,但他心中的死結又有誰可解得了?遂懶懶的翻過身,毫不理會。

  不虛高喧一聲:「阿彌陀佛!」突又接口念道:「地上凡情朝露過,如何滅卻心頭魔……」

  「心頭魔?!」

  聶風立即轉過身,望著不虛。

  不虛緩緩念誦道:「魔由心生,莫再執迷不悟了……

  夫亦空兮妻亦空,

  黃泉路上不相逢。

  朋亦空兮友亦空,

  各赴前程道不同……」

  語音悲切,似在反問蒼天,反問世人,肚情為何如此不堪?

  聶風細聽之下,臉上不禁動容,「朋亦空兮,友亦空……不正是他與斷浪的寫照!」

  「為何世人如此執拗?如此不快樂?雖知道天地不仁,對萬物毫不憐惜,故萬物誓必自強,唉………我佛慈悲……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於,色不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心無牽掛,無牽礙故……」

  不虛誦經之聲娓娓傳入耳中,宛若佛音勸導。恬靜祥和。

  趕車的粗壯漢子不知什麼時候己停止歌唱,如癡如迷,一動不動。

  風一直紊亂的心境如遭洗滌過濾,一切怨恨俗慮皆去而無蹤,耳中只聞:「遠離一切顛倒夢想,究竟淫粱……人若要解開死結,就必須放棄所有執著……」

  湖波蕩漾,微風習習。聶風在這數天本無法入睡,現因心經引導,且從小便習冰心訣,亦不禁安然進入夢鄉……

  第二大清晨,又是新的一天開始。

  空氣還是那麼新鮮,陽光還是那麼明媚,赴車漢於的歌聲也還是那麼粗野。

  只是人,少了一個。

  ——不虛和尚。

  「咦,那和尚呢?」

  聶風掠下車,經過一夜酣睡,晨曦下更是異常煥發。臉上的煩憂亦一掃而空。

  他心中究竟悟到了什麼,

  他想到哪裡去?

  聶風剛一抬腳,趕車的漢子立即從後面奔過來,笑嘻嘻道:「朋友,慢走啊!我唱了這麼多年,只有你聽得最有耐性,你真是我的知音啊!」

  聶風拍右他的肩膀,認真道:「老實說,你的歌聲令人十分舒暢,我亦開朗了不少!」

  趕車的拍手笑道:「太好了!我還有些曲子未唱完!」

  聶風道:「請!」

  趕車的歡叫道:「好!就讓我再為你高歌一曲!」

  扯扯喉嚨,義大唱起來:「對山的姑娘……美又甜哩……」

  聶風就在這粗壯,豪邁的歌聲中疾然離去。

  因為歌聲雖好,他卻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急著去辦。

  ——什麼事?

  等——-

  劍聖只有等。

  一陣涼風吹未,一行大雁緩緩的飛過他的頭頂,有種說不出的孤獨和寂寞。

  無名到底還在不在世上?他還會不會來?

  劍聖胃歎:「無名啊無名!你我皆將一生心血貫注劍道。當我握起劍時,我便可以感到你那象劍的心仍在跳動,你一定在世!快出來和我一見!」

  募然指尖一涼,一個毛毛蟲競緩緩的蠕動到他兩指縫間,劍聖臉上立即升起一種無法描敘的表情,冷冷道:「這條絕路的盡頭只有死,絕對無回頭之路………」

  雙指一夾,「噗」,毛毛蟲的碧血飛濺。

  這時,對面的密林中突然升起一個人影,慢慢的逼了過來。

  劍聖瞳孔一縮,目光已出鞘的刀緊緊的盯住了這個人。

  難道他就是無名?

  難道無名真的來了?

  聶風心中枷鎖釋然,神采煥發,兼程趕到了淩雲窟。

  淩雲窟洞口一旁,各立一道石碑,正是斷帥與聶人王之墓。

  當年聶人王葬身淩雲扈,至今死因未明。十二年來,聶風猶未能查出真相,一直耿耿於懷。

  今日立於墓前,更是神色黯然,憑弔無言。

  這時又一個人影緩緩的走到斷帥墓前。

  聶風連看都不敢朝他看一眼。

  因為他知道,來的無疑就是斷浪。

  斷浪緊握著拳頭,突然大聲道:「爹,孩兒與聶風在墓前三年一戰,己令我武技精進良多,無論元兇有多大本領我倆也誓要將之手刃,以慰爹和伯伯在天之靈!」

  聶風胸臆間馬上燃起了——堆火。相同的年齡,相同的仇恨,己可以迅速彌補他們心中的裂痕。

  聶風終於鼓足了勇氣,半轉過臉凝望著斷浪。

  但他卻發現斷浪早已在堅定的凝望著他,眼裡充滿了鼓勵與信賴。

  聶風首先開口道:「浪,當日的事,我承認太衝動,你的苦衷我明白……」

  斷浪己滿足笑意道:「風,能得到你的諒解就最好!」

  聶風突然移開了目光,沉聲道:「不過,有一點你要明白,我始終是天下會的人,既然你我立場對立,不若我倆在淩雲窟之戰,就索性於天下會戰場上見個真章吧!」

  他說話前,深恐斷浪不悅,誰知斷浪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無比歡欣道:「好,戰場上訣鬥!這樣比試,會更有意義得多!」

  聶風大喜,他的目光又重新與斷浪對視。交織在一起。

  他們並沒有回雙方矛盾立場而互生芥蒂,反之,在二人目光之中,自然透發出一股崇高的——

  戰意!

  良久,斷浪才道:「風,劍聖已約戰雄霸,兩日後在天下會決一生死,你還是早點回去,助雄霸一臂之力吧!」

  說完,腳下一點,人己輕飄飄的倒飛出十丈。

  聶風揚揚手,大聲道:「後會有期!」

  四個字後,便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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