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榮成 > 風雲續集 | 上頁 下頁


  聶風銳目一盛,神情堅定的望著秦霜,顯是仍不肯甘休。

  孔慈與之相處甚遠,知其性格貫徹始終,永不言棄,遂亦上前勸道:「風,你有傷在身,還是聽大師兄話,算了吧!」

  秦霜卻忽然慢慢的吐出一句:「我絕不是叫他就此放棄。我是說,我己絕對信心,找出泥菩薩!」

  聶風與孔慈頓時一驚,各自輕「哦」一聲,望定秦霜。

  秦霜目光掃視,各路人眾已四散掠去,只有兩個人。

  老樵夫與小女孩。

  老樵夫已拉著子女孩的手道:「小敏,咱們走吧!」

  小女孩朝孔慈揚揚於手道:「姐姐,再見!」

  這時秦霜摹然騰空而起,急掠到老樵夭頭頂,喝道:「老伯,請留步!」

  閃電般伸手一抓,扣住老樵夫頂門,猛力向上一扯,竟拉出一張精緻的人皮面具。

  老樵夫臉上亦霍然一變。

  變得滿臉瘡濃,醜惡無比。

  正是貨真價實的——

  泥菩薩!

  秦霜身形落地,便即拱手為禮,道:「前輩,請恕得罪,家師有命,還請前輩隨晚輩往天下會去一趟。」

  泥菩薩淡然不驚道:「人說秦霜計謀過人,機智慎密,果然名不虛傳!」

  秦霜謙遜道:「前輩過獎了!前輩的喬飾其實毫無破綻可尋,只是小孩不憧掩藏,晚輩只是從她對火猴的關心態度而僥倖猜破!」

  小女孩小敏身形一縮,己悻然的躲在泥菩薩身後。

  秦霜微笑道:「家師己找了前輩四年,前輩是避無可避了!」

  泥菩薩歎了一口氣,無奈道:「唉,天命難違,我躲也躲得厭了,就隨你回去吧!」

  聶風繼續追蹤。

  那神秘高手雖然退走時,沒留下一點痕跡,但從落葉斷枝的分佈形勢,聶風仍可辨出對方的逃遁方向。

  但忽然有一隻手輕輕的按住了他的肩膊。背後一個同樣輕柔的聲音道:「三師弟,你受傷了。」

  聶風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孔慈。

  他的心立即沉了下去。只聽孔慈道:「我身上有金陀聖藥,你先服下吧。」

  她把藥伸到聶風面前,才發現聶風己閉上眼,用一種異常低沉的聲調道:「大嫂,我有事要辦,你與大師兄先押泥菩薩上路,我稍後自會會合你們。」

  孔慈一怔,旋即道:「你是不是要找那個腿法高手,不要啊,他武功奇高,況且不知是否跟鳳舞與快意五子一路,咱們還是先稟明師尊,再作打算吧!」

  聶風卻仿如未聞,長身一起,己自顧而去。

  孔慈望著他愈來愈遠的身影,心中摹然有一種感覺。

  他……

  是不是故意在逃避我?

  終於,過了小橋,聶風才發現了腳印。

  一路下去,印痕竟愈來愈深,而且泥裡還帶著血腥味。

  ——他也受了傷,必定走不遠。

  聶風長於荒野,自小便被聶人工強迫茹毛飲血,因而對血就產生了一種近手原始的敏銳觸覺。

  這種觸覺告訴他,血跡的盡頭就是一艘烏逢小船。

  烏蓬小船就停在小河邊。

  聶風全身高度戒備,疾仲向艙門。

  但「碰」的一聲,突發攻出的地方不是艙門,而蓬帳。

  蓬帳緊穿,首先射出的也不是人,只一杆桅。

  紅櫻槍。

  槍到人到。

  聶風料敵在先,身子一晃,搶尖險險自頸旁擦過,櫻穗也撲在頰邊。

  但同時間,他的腿影己在對方面門。

  豈料這人亦非庸手,雙手一拗,竟將櫻槍一折為二,夾住這只獨步武林,飛襲而至的風神腿。

  腿部被鉗制不靈,乃兵家大忌。但凡用腿高手,都會以最快的速度解圍,而風神腿反撲的速度更是驚人。

  身形平起,憑空一旋,另一腿己迅疾踢出。

  腿勁撲面,來者亦不敢犯險,撒手急退。

  這時候,聶風突然悠悠的說了一句:「老朋友,這麼久不見,你愛偷襲的性格始終沒變啊!」

  來者正欲背身掠去,這時間也譚然頓足,嘆息中竟聽得出一絲笑意:「可惜,你每次都比我想像中更強,這次我又敗了。」

  聶風微一搖頭,感慨道:「近來生活好嗎?」

  來者攤攤手,轉過身苦笑道:「嘿,逃亡的生活又怎會好過,但雄霸對我下的的格殺令己下六年,一切也慣了!」

  聶風這才與那人打了個照面。

  ——-是個少年。

  眉目間透出一份不凡神采。

  正是當日與聶風雙雙被雄霸從河中救起的,南麟劍首獨子——

  斷!

  浪!

  聶風倏地黯然道:「若不是因為當年之事,你、我便可一起並肩作戰,那可有多寫意痛快?」

  斷浪亦感傷道:「你一向盡忠天下會,卻仍罔顧雄霸的九死格殺令,我己是很感激……」

  聶風歎道:「咱們是好朋友,這是應該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向你下殺手!」

  斷浪道:「有時我真的希望你當我是敵人而非朋友,或許會好過一點……」

  這兩人本是生死之交,礙於處境,卻不能公然相聚。

  或許,這就是人在江湖的無奈……

  良久,斷浪歎了一口氣,道:「咱們別談這些,好久不見,我己準備好陳年美酒,咱們痛飲一場!」

  聶風道:「好!」難得共聚,他亦暫擱下追查降龍腿法之事。

  斷浪率先騰身而起,如點水的晴蜒一般,在水面上接連四五個起落,便上了河中的小島。

  島上果然己備有好酒,聶風與斷浪各自舉杯。

  斷浪道:「我此來是特地提醒你一句,咱們三年一度的決戰還有兩個月便到了!」

  聶風道:「我知道,到時淩雲閣一決高下!」

  斷浪將杯中酒一口飲盡,道:「這次我自信,一定能夠打敗你!」

  聶風望著他,笑道:「好,為應付你的挑戰,這些日子來,我也絕沒有疏懶練功,你有本事便來吧!」

  斷浪自小便敗于聶風之手,是以每隔一段日子,皆欲一戰以試,多年下來,兩人的決戰已不在手成敗勝負,再加上兩人目前處境,反成了感情上的維繫,成了一種摯誠真心的交往。

  這場酒也一直飲到日暮西山方散,斷浪依舊踏水登萍的上了岸,揮揮手道:「記著,淩雲閣,不見不散!」

  聶風亦揚揚手,卻戀戀不言。

  兩人鮮有相聚,但為立場尷尬,斷浪知難而退,聶風自然深知其感受。

  聶風不知道的是——斷浪要去的地方與要見的人。

  夕陽照得畢恭畢敬跪在地上的獨孤鳴,絕照不見他前面古橋裡的人影。

  古橋陰森而黑暗。

  裡面的人影仿己與之渾為了一體,但卻透發出一種淩厲無匹的劍氣,令人不敢仰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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