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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八


  馮孟升望著剛浮出的晨曦,心中不禁有些感觸,一個人一生不知道會看到多少次日出,但每一次都能讓人感動,永遠也看不膩,而天地運行之間隱含至理,日出日落,潮汐往復,人生在世百年寒暑轉眼即逝,在古往今來的歷史洪流中,一個人有如刹那間浮起的氣泡,眨眼不見蹤影;如不能在這短短時間內為天下人做點什麼,那不是白走了這世間一遭?

  趙寬望著日出,心中卻有不一樣的感受;天地之間美景無限,宇宙廣闊奧妙無盡,縱一生一世也未必能看盡看透,何必在人世間汲汲營營、忙碌不休?情愛可免,俗務可拋,若能得一無牽無掛自由身,可得好好賞山戲水暢遊天地一番,饑尋山果,渴飲流泉,以天地星辰為蓋,以草石虛空為床,何處不可容身?

  在數千公尺高的空中,整夜苦思心劍變化的李鴻,卻也正望著旭日發呆,晨曦光隱、午正純烈、夕陽豔麗,加上雲彩掩映、海天不同,又會有不同的景色,同樣的一個太陽,卻有著萬般變化,據說,這些也不過是角度問題而已,人體之中,蘊藏能量固然有其限度,施用之道卻是千般萬種,固執一法豈不是落了下乘?

  而無論心劍如何變化,終究是自己本身內息所出,既然可與自己身體化合,難道不能反其道而行,利用身體的內息同化心劍氣勁?心劍、心劍……重要的是心,不是在劍……想到此處,李鴻突然全身一震,豁然而悟,但覺眼前境界一片開朗,雖不知能否一試即成,但他心裡有數,自己已經替「氣劍心訣」,找出了一條新的道路。

  李鴻興奮之餘,只想找好友們訴說一番,而要試煉新方法,當然也是落地才安全,他顧不得孫飛霜是否會在一旁守株待兔,當下一個翻身往下,往地面直沖。

  眾人正各有感悟的時候,突然又是「啵」地一聲,只見轉轉壺突然直旋上空,與紅球的那根巨大主脈分開,跟著就往趙寬那兒飛來,一面還歡呼說:「忙完囉。」

  結束了?眾人都吃了一驚,似乎比預計的速度還快了不少。仔細打量紅球,他已經收回觸手,而且似乎較之前又更小了許多,但那古怪的氣味似乎更為濃烈了,連草原晨風吹拂都驅之不去。

  看紅球有這等變化,瑪莉安等高手不禁暗暗警惕,對方冒出怪味,莫非正在體內做去蕪存菁的動作?畢竟他本由眾人化合而成,自然有許多不必要的部份,但就這麼化為氣體散出,也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且不論是不是去蕪存菁,對方功力增加,軀體變小,若真的戰鬥起來,與之前相比威力自有天壤之別,當真翻了臉,眼前眾人合力是不是他的對手,實在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此時紅球不斷變化,變化成一個高兩公尺、底寬約一公尺的圓錐狀物,而其頂端正漸漸浮出了謝棲的人頭,望著眾人咧嘴一笑,煞是恐怖。

  特拉娘的。趙寬在心底暗罵一聲,這可真是貨真價實的怪物,其他人的人頭呢?會不會再一個個冒出來?

  未如趙寬所期望,其他的人頭沒再出現,就只有謝棲一個腦袋孤伶伶地安置在紅椎頂端。

  突然謝棲朗笑一聲,他周身似乎炸開了一股無形的龐然勁道,往外直迫,周遭十餘公尺內的土壤仿佛被巨物重擊般下陷數公分,威猛的氣勁跟著四面湧出,而本由無數血脈團成的紅錐突然一散,數十倏手臂粗的觸手四面亂舞,一股威猛難當的氣勢直逼向數十公尺外的十餘高手,迫得人人色變。

  這時李鴻恰好出現在上空,見謝棲的模樣也是一驚,當下也不多話,直飛到眾人身邊應變,雖然令人畏懼的孫飛霜這時也在一旁,但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謝棲四面望夫,見眾人都浮在空中,他冷笑一聲說:「諸位可真小心。」他一面緩緩浮起,而他底部的血脈團也跟著散開,接著一束束粗大的血脈紛紛由土壤中拔出,長長短短的仿佛隨在本體之外的數十道長尾,從十餘公尺到三十公尺長都有,此時紛紛懸掛在他飄起的軀體之下不斷屈張,而地面上自然跟著露出一個深洞,簡直像是拔出一株大樹一般。

  這怪物體內現在還有哪兒可以放人的地方?瑪莉安臉色一沉說:「葛莉嵐呢?」

  「葛莉嵐?」謝棲哈哈一笑說:「我也是葛莉嵐。」

  瑪莉安怒目說:「謝族長開什麼玩笑?」

  「我是謝棲,也是葛莉嵐,也是杜綺,當然更是我們謝家的所有人。」謝棲臉上顯出了感動的神色說:「活了百多年,沒想到到了今日,居然讓我擁有這樣全新而豐富的生命。」

  這傢伙莫非是瘋了?冒出這些沒人聽得懂的話。眾人面面相覷時,謝棲冷靜下來,冷笑說:「不相信嗎?隨便舉個例子吧……滿衛統當年與大武士路天那一段情,可真是驚心動魄啊。」

  這話一說,眾衛統的表情同時一變,一向冷冰冰沒什麼表情的滿鳳芝更是整張臉轉為鐵青,她渾身氣勁在這一瞬間提到頂點,紫光一爆劍光飛灑下,千百道劍氣直往謝棲飛射。

  謝棲身旁的三根觸手立即在一瞬間糾結在一起,彈入空中飛旋釋出黑色氣勁,只見一張黑色氣網牢牢護住謝棲的正面,那千百道劍光一碰上去便自然爆散,但滿鳳芝毫不停手,劍團飛舞下,仍不斷向前打出劍氣。

  「胡說八道的老混帳。」孫飛霜叱了一聲,長劍跟著舞起,配合著滿鳳芝的劍氣連手進擊。

  兩人合力威力更高,但撞上那張氣網卻是一點用也沒有。謝棲一面擋住來勢,一面還在氣勁爆散的轟然聲中哈哈笑說:「一時倒忘了這是滿衛統心中之恨,老天不說就是了。」

  他說到一半,柳玉哲跟喬夢娟的劍氣已經加了上去,謝棲那只揮舞的觸手相應又多纏上兩根,黑色氣網更為濃密,仍能抵禦四人協力產生的氣勁。

  瑪莉安的氣勁自然已經提起,不過四人合力毫無作用,多加她一個也未必有效,她望著謝棲的氣網,臉色難看地說:「西都……魂散?」

  見喬夢娟已經動手,正趕忙要出手協助的馮孟升聞言陡然一怔,這才發現雖然並非用劍,但那面黑色氣勁的交織之法,確實是獨特的「破魂劍法」——這麼說來謝棲說的果然沒錯?難道他不只能吸收他們的功力,連葛莉風的獨特功法、知識也被他一起吸收了?但此時顧不了這許多,怎能讓喬夢娟獨自在前拚鬥?馮孟升長劍網起紫色氣團,跟著向謝棲打擊。

  這般高手相鬥,就算互消之後散出的鬆散氣勁,依然具有極大的威力,地面上土石不斷崩裂外滾,逐漸形成一個大凹地,更別提氣勁交會引起的激爆狂風,正以兩方勁力交會處為中心,翻翻滾滾向四面急湧。

  在尚未接受轉轉壺能量之前,這個古怪紅球已試過獨鬥眾人未落下風,何況這時?瑪莉安看著戰局皺眉,頗有些難以決斷。

  此時,戰團中的謝棲突然哼聲說:「諸位難道真要拚個生死,才要前往『康勾森林』嗎?」

  這話立即觸動了戴池掛心之事,他飄到瑪莉安身旁說:「瑪莉安衛統,『單向跳躍壁』畢竟茲事體大……」

  「我明白。」瑪莉安點點頭,下令說:「大家都住手。」

  這話一出,喬夢娟首先停手,接著是馮孟升,柳玉哲與孫飛霜則等到滿鳳芝倏然往後拔身之際,才同時抽劍撤身,閃回瑪莉安身邊。滿鳳芝卻不是飛回原位,她一個騰身直飛兩公里遠,背對著眾人凝空遙望南方天地,這才將長劍緩緩收入劍稍。

  「鳳芝姊?」孫飛霜一皺眉正要跟去,柳玉哲卻身形一晃攔住她的去路,只搖了搖頭沒說什麼,孫飛霜隨即會意,歎口氣停了下來,跟著恨恨地瞪了謝棲一眼。

  見眾人收手,戴池自然十分高興,何況謝棲開口就是前往「康勾森林」的事,表示他並非為吸納內思而說謊,這更是一件喜事,戴池連忙說:「我們就此出發如何?」

  瑪莉安無奈地點了點頭,謝棲跟著朗聲一笑說:「甚好,适才多有得罪,諸位莫怪。」話聲一落,他領先而行,看來還比戴池心急。

  南極洲諸衛統彼此互望一眼,都有些釋然,謝棲适才雖然出言無禮,提到了眾人多年來絕口不提的心中隱痛,但似乎並沒有作怪的企圖,這倒是好事一樁,雖說「謝棲等於葛莉嵐」此事未免匪夷所思,但眼前有更重要的問題迫待解決,這事也只能先擱著了。

  不過在馮孟升、趙寬、李鴻、吳耀久等人心中卻又觸發了另一番聯想。

  之前在「紐敖港」,滿鳳芝為尋找馮、吳兩人與路天狹路相逢,吳耀久隱在房中、馮孟升躲在廣場外、趙寬則是老遠躲起來看戲,三人都聽到滿鳳芝、孫飛霜與路天、巴特西的對話,那時只覺得滿、孫兩人對路天特別看不順眼,沒想到還有這一段往事,真不知道當年發生過什麼事情?

  對吳耀久來說,他從小就知道路天是皇都一大高手,後來晉升大武士,也頗受人景仰,卻沒想到他還曾與南極洲衛統有過一段「驚心動魄」的感情?王首席不知是否知情?

  至於李鴻,「紐敖港」大戰時,他還被關在皇都之中,未能躬逢其盛,所以不知當時的狀況,不過逃出皇都之後,卻曾與路天狹路相逢,還差點吃了老大的虧,若不是吳耀久相救,說不定那時就被抓回皇都……當時,路天態度輕蔑,曾讓李鴻十分地厭惡,現在知道滿鳳芝曾與那人有過一段不愉快的過去,再想到滿鳳芝對自己曾不只一次提點功夫,望著她一個人遠遠飛行的孤寂身影,李鴻不禁湧起同情的感覺,頗有幾分憐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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