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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五


  過了四個多小時,太陽都快下山了,沈洛年才和那五個牛頭人奔回,他們每個人都抱著一個空心大樹幹,樹幹中放著滿滿各式妖界植物,沈洛年雖然沒有一樣知道名稱和用途,但輕疾既然說有用,就只好先搬回來……至於那些樹幹,當然是用金犀匕臨時製造的。

  沈洛年奔入傷患區,遠遠就看到入口處放著一粗一細,兩團小山般的刺藤,沈洛年不禁一呆說:「那是什麼?」

  「細的是『慟貿』,粗的是『噢彌』。」輕疾說:「『慟貿』的筋絡十分堅韌,『噢彌』有網狀內皮層。」

  「要幹嘛?」沈洛年說。

  「代替縫線和紗布。」輕疾說:「去教牛頭人怎麼做,然後交給他們處理,要交代他們洗淨。」跟著又說了一串。

  剛剛真不該冒充醫生的……沈洛年一面歎息,一面皺著眉頭走近,這時幾名牛頭人滿臉期待地迎了上來,為首的似乎仍是先前那位,沈洛年只好說:「那個……找幾個人來學我做。」

  牛頭人一愣,連忙揮手叫眾人湊了過來。

  跟著沈洛年就在輕疾指揮下,毛手毛腳地把滿是刺的「慟貿」抽出筋絡成絲,然後把「噢彌」剝皮,再把皮下纖維網層取下,在一段很不利落的示範過之後,他這才滿頭大汗地逃開。

  才剛逃出刺藤地獄,沈洛年卻見一個牛頭人一臉迷惑地站在自己面前,手中捧著一條帶著妖氣、還在跳的扁平妖魚,他吃驚地說:「我很少吃生魚,能不能熱一下……?」

  牛頭人似乎不大明白沈洛年的意思,瞪著那對牛眼發愣,沈洛年還沒來得及繼續說,輕疾已經開口:「這是『孟書魚』,不是給你吃的。」

  媽的,「孟書」是魚?不早講!沈洛年低聲說:「又要幹嘛?」

  「孟書的刺,筆直堅韌、銳利不易折斷,適合用來做針。」輕疾說:「你把肉挑掉,截下粗骨,開啟時間能力後以金犀匕小心地穿出尾孔,之後把傷者一個個帶去水邊把傷口洗淨,就可以開始救治了。」

  「水不用煮過消毒嗎?」沈洛年問。

  「一點小細菌,具妖氣的牛頭人不怕,用藥物處理就好。」輕疾說:「牛頭人不擅生火,沒法讓他們幫你煮開水,你又沒時間自己慢慢弄,乾脆不要,有時間的情況才這麼做。」

  「知道了。」沈洛年歎了一口氣,反正已經誤上賊船,今天就把這醫生遊戲給好好扮演到底吧。

  又花了幾個小時,直到彎月懸空,沈洛年終於把這一點都不順手的工作做完,眼見十幾個傷者都已治療妥當,他不禁大歎了一口氣。

  而那些傷者,在沈洛年縫合傷口,並敷以各種退燒、鎮痛的植物碎末,固定包裹後,正一個個沉沉睡去,臉色似乎都好了不少。

  「神巫。」那為首的牛頭人走近,對沈洛年以牛頭人的致敬姿勢又行了一禮,似乎很高興地說:「他們有救了?」

  「應該吧。」沈洛年說著輕疾說過的話:「你們體質強壯,只要傷口好好料理,很容易恢復。」

  「謝謝,謝謝。」牛頭人感激地說。

  「除了藥物之外,一些簡單的包裹、傷口縫合,你們沒人會嗎?」沈洛年忍不住問。

  牛頭人一呆,有點慚愧地搖搖頭說:「我們不會。」

  「只有人類或能化人形的妖仙,才有製造布匹的概念。」輕疾則在沈洛年耳中低聲說:「牛指蹄形還在,拿武器還勉強,不適合做操針縫線、包裹傷口的細工。」

  「我沒看過牛拿武器。」沈洛年低聲說。

  「一般武器不如牛角和指蹄。」輕疾說:「不如不拿。」

  沈洛年這一和輕疾低聲對話,自然把牛頭人晾在那兒,他發覺牛頭人正瞪大眼睛看著自己,不好意思地說:「沒什麼,我習慣自言自語。」

  牛頭人愣愣地點了點頭,這才一臉熱切說:「神巫,來幫打仗、戰士、治病?」

  差點忘了原來的目的,沈洛年拍了自己腦門一下,這才說:「你們正在打仗嗎?」看來不像啊,大部分牛頭人都看起來很輕鬆的模樣,一點也沒有肅殺感。

  「剛要開始。」牛頭人往南方指指,又指著受傷的那些人說:「這些第一批,受傷。」

  原來不是在這兒打,莫非這些傷患都是運回來的?看來這兒是大後方,難怪這麼多小孩……不過鑿齒不是在北邊嗎?怎麼跑去南邊打仗?

  「神巫,去嗎?」牛頭人期待地說:「受傷不用送回來。」

  當然要去,戰場上才能找到快死的人吧?沈洛年當下點了點頭說:「我去。」

  「太好了。」牛頭突然往後一聲呼嘯,馬上跑出了近百名壯健的牛頭人,奔站在沈洛年面前,排頭的牛頭人在沈洛年面前轉過身蹲下,身子往前傾,抬著頭,露出平坦的後背。

  這是幹嘛?當初牛頭人低著頭對鑿齒衝鋒,似乎也是這種姿勢,沈洛年微微一愣才說:「現在就去嗎?」

  「治病要快。」牛頭人懇求地說:「請……幫救人,我們送你。」

  這樣說實在很難拒絕,沈洛年抓了抓頭,看著那蹲下的牛頭人說:「坐他身上?」

  牛頭人看沈洛年似乎不明白,伸手將還不到自己胸口的沈洛年一把舉起,讓他跨坐在那牛頭人腰背上,除了讓牛頭人伸手挾著沈洛年的雙腿外,還讓他趴下用手抓住兩邊牛角,一面說:「抓緊,很快。」

  反正不讓自己睡覺就對了?沈洛年正苦著臉,只見牛頭人分工合作,有人背著那幾個裝著剩餘藥物的大木桶,有人拿著那些代替用的絲線和網布,沈洛年目光一轉,望著那些傷者說:「受傷的人還要換藥啊,我走了怎辦?」

  「他們,也送去。」幾個牛頭人,把受傷的牛頭人也一把背起,那為首的牛頭人看看周圍,回頭拍了拍沈洛年肩膀說:「好了,神巫朋友,謝謝。」

  「呃?」沈洛年還來不及說話,那蹲低的牛頭人突然站起,就這麼低著頭往南狂奔,其他牛頭人不管背著東西還是空著手的,也跟著一起沖,在這夜色深濃的時分,只聽轟隆隆的蹄聲震天而起,就這麼一路往大草原的南方響去。

  跑著跑著,沈洛年頗為意外,牛頭人這麼低著頭跑,竟然真的又快又穩,除了蹄聲頓地的沉重聲響外,幾乎沒什麼不適的感覺,他卻沒想到,若非能又快又穩,如何能精准地使用牛角攻擊敵人?

  總之沈洛年今天從午後忙到現在,也實在累了,他趴在牛頭人赤裸、涼快,帶著短毛的背部肌膚上,看著草原不斷地往後飛閃,那迎面而來的晚風,帶著點舒適的草原香味,在那整齊而有節奏的震地響聲陪伴下,沈洛年就這麼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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