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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送走了葉瑋珊,沈洛年怒衝衝地回到五樓,他一路推門走入房間,見懷真正縮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顆頭賊兮兮地看著自己,沈洛年火氣不禁消了一半,搖頭說:「又幹嘛?」

  「你沒有要罵我嗎?」懷真可憐兮兮地說。

  「別假了。」沈洛年好笑地說:「快起來。」

  「來床上說吧,幫人家抓抓?」懷真伸出看似赤裸的白皙玉手對沈洛年招了招。

  「不抓!」沈洛年哼了一聲,坐到桌前說:「到底是怎樣?不是要我離道武門遠點嗎?」

  「對呀,但是剛這樣衝突下去,到最後你不是會被關起來嗎?」懷真不鬧了,翻開被子蹦出來,只見她又換上那件V領大毛衣,剛剛只是故意捲起右臂的袖子裝裸體,她拉下袖子,扠腰說:「你坐牢我要怎麼去取原息?還是你願意拋下一切跟我上山?那現在走也還來得及。」

  「唔……」沈洛年確實不大願意就這麼在山裡躲一輩子,他想了想才說:「那現在該怎辦?真的照指示去殺妖怪?」

  「也無所謂,反正只是小妖怪,沒什麼危險。」懷真走近說。

  「沒危險才怪。」沈洛年罵:「匕首太小了,太大只的我戳不進去。」

  「好啦。」懷真皺皺鼻子說:「晚點教你怎麼應付就是了。」

  這臭狐狸果然又留一手,沈洛年忍不住瞪眼,懷真卻不以為意,只嘻嘻笑說:「先這樣混一陣子,等天下大亂的時候,我們再躲起來就好了。」

  「萬一走不開呢?」沈洛年說。

  「不會啦。」懷真翹起小嘴,有三分自負地說:「若我真要帶你走,沒人留得住我,只是有點麻煩而已。」

  真有這麼簡單嗎?按照沈洛年過去的經驗,想和人沒有牽扯,那越早跑越好,拖得越久,只會越牽扯越深,這狐狸會不會太過樂觀了?沈洛年看著又湊過來要「抓抓」的懷真,臉上笑眯眯一點煩惱都沒有,不禁暗暗歎了一口長氣。

  * * *

  上週三天下大亂,人和妖都死了不少,週四理所當然各學校都放假,尤其在戰區的西地高中更是放得理直氣壯,而週五恰逢元旦,再加上週末的兩日,學生們很快樂地連休四天。

  懷真早在星期五早上,吸了一肚子渾沌原息,滿意地離開,而沈商山除一開始兩日問了些有關道武門的問題,後來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所以沈洛年這個週末還算過得挺安穩閒適。

  不過好日子總會過去,星期一又是上學的時間,上學還不打緊,問題是放學就得去報到了,那群人似乎只有葉瑋珊正常一點,其他人不知為什麼都熱絡得有點誇張,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不像其他同學一樣,都離自己一定的距離呢?

  再怎麼煩惱也沒用,一天的課程很快就結束了,沈洛年也不急,反正等大部分人離開才去也不晚,他正留在教室無所事事地得看著操場時,突然發現一個不該出現的女孩身影,沈洛年不禁微微一愣,站了起來。

  那女孩抬起頭,恰好往這兒望,兩人目光一對,女孩一驚,連忙轉頭,開始在操場上跑步。

  她怎麼又回來跑步了?發生什麼事了?而且這女孩的思緒實在比葉瑋珊單純太多,那顯而易見、籠罩全身的難過氣氛是怎麼回事?沈洛年實在看不下去,背起書包,往操場走去。

  女孩跑著跑著,突然看到沈洛年出現在操場旁邊,她吃了一驚,偷瞄一眼連忙轉頭,想想又偷瞄一眼,見沈洛年果然是死盯著自己,女孩跑著跑著越來越慌張,最後終於手足無措地停了下來。

  「吳……小睿!來。」沈洛年招手說。

  女孩正是吳配睿,她愣了愣,不大甘願地走過去,看著沈洛年不敢說話。

  這女孩怎麼從難過轉成害怕了?我有這麼可怕嗎?沈洛年莫名其妙地問:「你在害怕什麼?」

  「你不是來罵我的嗎?」吳配睿膽怯地說。

  沈洛年微微一愣說:「罵你什麼?」

  輪到吳配睿一呆說:「上星期你不是生我氣嗎?」

  「喔。」沈洛年這才想起,抓抓頭說:「你不是不說了嗎?我罵過就算了,已經忘了。」

  「真的嗎?」吳配睿稍松一口氣,那股害怕的情緒倏然淡去,但難過的情緒又仿佛什麼纏繞的黑煙一般冒起。

  媽啦,原來看透人心本質會多這種麻煩,沈洛年被那股悶氣熏得往後退了半步,這才說:「你難過啥啊?幹嘛跑步?不是該去地下室練習了嗎?」

  「我……」吳配睿眼睛突然一紅,癟著嘴不肯張口。

  「怎樣了?」沈洛年追問。

  吳配睿猛搖頭,卻不肯說話。

  「說話啊!」沈洛年沒耐性了,聲音大了三分。

  吳配睿一驚,開口說:「我不能……」但才說這兩個字,眼淚立即大滴大滴地往下流,再也止不住。

  沈洛年吃驚地說:「怎……怎麼哭了?」

  「不要逼人家說嘛……」哭都哭了,吳配睿不再強忍,小臉擠成一團,哇哇大哭說:「人家會忍不住想哭嘛!」

  媽啦!果然是小孩子,沈洛年看周圍人都詫異地望著這面,連忙拉著吳配睿往旁走,一面說:「哭都哭了,快趁著哭把話說清楚。」

  吳配睿,一面哭一面說:「哭的時候……怎麼說清楚?」

  「反正你一說就哭,如果哭的時候不說那什麼時候說?」沈洛年的字典裡似乎沒有「憐香惜玉」這四個字,瞪眼說。

  但吳配睿似乎因為驚訝,淚反而停了,她呆呆地看了沈洛年片刻,才抽咽地說:「我……我不能加入……道武門了。」

  「為什麼?」沈洛年問。

  「那個……妖……質不夠,沒有我的份。」吳配睿可憐兮兮地說。

  「怎麼可能?」沈洛年說:「前兩天他們殺了少說上百隻小妖,十個人也夠了,你們不是才五、六個新人?我去問問瑋珊!」

  「不要啦。」吳配睿緊張地抓住沈洛年說:「不是瑋珊姊的錯,她一直跟我道歉,你不要去罵瑋珊姊。」

  「誰說我要去罵瑋珊?」自己形象似乎已經有點糟糕,沈洛年口氣放緩說:「我只是說要去問問,明明妖質應該很多。」

  「好像是有人認為……我們這組年紀太小還是什麼……叫他們別收人了。」吳配睿說:「其他人已經去一個月,所以收,而我才剛去一天,反正也不是發散型……他們就不發妖質給瑋珊姊了……」

  雖然斷斷續續又配上眼淚鼻涕,倒還聽得清楚,沈洛年聽了聽,點頭說:「這倒也不錯,不讓你加入就算了吧,加入也不是什麼好事。」

  「為什麼?」吳配睿委屈地說:「我也想打妖怪啊,我不怕啊。」

  「什麼不怕?會死人的。」沈洛年撇嘴說。

  「我不怕嘛!」吳配睿大聲叫了起來。

  「別耍賴啦!」沈洛年瞪眼說:「吵死了。」

  吳配睿一怔,嘟起嘴低頭喃喃說:「就真的不怕啊……我只是想做一些會讓我想盡力去做的事情,也不可以嗎?我就是覺得原來的生活很煩!我就是喜歡靠自己的力量保護大家!我就是不想躲在後面!我就是不像女孩子啊!」

  沈洛年怔了怔,想想才說:「就算你不怕死,但為了這些而死,你真的覺得值得?」

  「怎會不值得?而且又不是一定死。」吳配睿望著沈洛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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