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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一種極微小的毒菌。」無欽眺望著遠方道:「本是半透明,附在任何物體上之後都會相應變色,而且更鮮豔……見光即長,逢物則攀,本來沒什麼毒性,但菌附體內之後卻會破壞頭腦,使生物由癱瘓而癡呆而死亡,還好這東西需要『酥涎蛇』的口涎才能生長,這也是唯一限制『豔色絲』威力範圍的方法。」

  路恨天詫異道:「你的意思不會是……這數十丈路都灑滿了那種……什麼蛇的口水?」

  「當然不是。」無欽忍不住有些失笑,但隨即面色又轉為凝重:「只要拿『酥涎蛇』口涎製成的『酥涎丸』,配以香料燃燒,方圓半裡內將佈滿『豔色絲』,沒有任何鳥獸蟲蟻能存活,不過用這種方法,十日之後,除非重燃『酥涎丸』,否則『豔色絲』就會自動消失;看情形……至少已經用了五天,不然範圍沒這麼大。」

  「無欽大師。」魏無常有些煩惱的道:「這麼說來,我們至少還要等五天?」

  無欽有些歉然的道:「在下兩次被擒,出得牢籠之後,搜集的毒物雖然不少,但是解藥卻不多,尤其是這種特殊的東西……」

  「我看也不用上去了。」韓方搖搖頭咋舌道:「上面還有人能活嗎?」

  魏無常遙望武烈門,這是他數十年來想回,卻又回不了的地方,如今近在眼前,居然還是不能回去?

  魏無常在發呆,韓方卻突然道:「無欽,除了那些苗人之外,中原武林以毒聞名的你算是第一了。」

  無欽乾笑了笑沒回話,步連雲卻忽然道:「幾年前無欽大師在金陵揚名,獲得『毒僧』的稱號,當時就有許多人懷疑大師與哀牢毒苗有關,不知……」

  無欽露出苦笑,歎口氣道:「我的毒術確實來自哀牢毒苗,不過經過了兩代的演變,已經不大相同了。」

  這話有趣了,大家的注意力不由得集中過來,連魏無常也忘了緬懷,只聽無欽接著道:「五十年前,哀牢毒苗曾有人入中原……這件事魏前輩、韓前輩應該有印象?」

  「當然。」韓方猶有餘悸的道:「那時我還是個毛頭小夥子……跟……田小子差不多吧?那個苗人叫什麼來著?對了,『南苗毒王』,魏老,對不對?」

  魏無常點點頭,回憶往事般的道:「當時『南苗毒王』殘忍好淫,殺戮極眾,所到之處,十室九空,後來被武林申人合力誘閉于一處死谷,縱火以焚,南苗毒王臨死反噬,身在谷內,居然仍能毒死谷頂百餘人,雖然終於死於火窟,但那座谷從此地無人敢近,被稱之為無回谷……過了五十年,也不知道餘毒消了沒有。」

  「已經消了。」無欽歎了口氣道:「有個醫術極高的僧人在二十年前得知此事,孤身入谷,希望能將毒物除去,但『南苗毒王』所怖的毒實在厲害,那名僧人雖然將毒解去,但也因此功力全失,無法出谷,反而在谷中發現了一本『南苗毒王』留下的毒經……我十五歲時誤入谷中,拜此僧人為師,受傳醫毒兩道,十年後師父西登極樂,我才出谷報仇。」

  「醫術極高的僧人……二十年前……」韓方詫異的道:「莫非是鼎鼎大名的『仁心醫僧』道法大師?當年受過他恩惠的武林人物何其多?要是當初你早說出來,在金陵也不會被人追殺。」

  無欽不承認也不否認,遲疑了一下才道:「徒忌師諱,何況師父本是以醫術的觀點來看毒經,我卻拿來運用傷人,還以『毒僧』揚名,師父在天之靈必不開心……不提也罷,免的辱沒了他老人家的名頭……」

  「過去的事就甭提了。」紹大山知道無欽不願多談,岔開話題道:「對付不對付的了那些蠻苗?」

  無欽低下頭道:「毒經上大多是各類毒物的毒性、解法、生克之道,我體會出的用法與原來哀牢毒苗的用法必定不盡相同,不過應該不至吃虧,魏前輩,您還是要上去看看嗎?」

  魏無常沒想到無欽忽然這樣問,有些疑惑的道:「大師此言何意?」

  無欽道:「九月初九的武林大會,也不能不先做個預防,現在所剩的時間已經極為迫促,在下必須立即入山采藥……」

  魏無常省起此事,連忙點頭道:「那大師不要管這裡的事了,等五日後『豔色絲』消失,老夫再自己上去看看就是了。」

  「不行。」無欽道:「既然如此,我就稍等五日……否則要是在武烈山莊中還有什麼毒物,豈非誤了大事?」

  「這……」魏無常遲疑起來。

  「這樣吧。」無欽微笑道:「諸位乾脆到長安玩個五天,我就在首陽山先找找應急的藥物,雖然不夠齊全,還有將近二十天,事後還可以到大巴山去找……古都長安數千年的歷史,古跡無數,驪山溫泉、大小雁塔名聞天下,諸位難得有機會一遊,可千萬不要放過了。」

  「這也是個辦法。」步連雲點頭道:「可是無欽大師的安危還是要注意,這樣吧,這五天大家去玩,我陪無欽大師一游首陽山。」

  「大哥!」路恨天忍不住哇哇叫道:「這五天剛好練功夫,你又要溜?」

  無欽見狀搖頭笑道:「不用了,紹兄陪我就可以了。」

  紹大山一挺胸膛,似乎這是理所當然,他兩人交情如何建立的沒人知道,不過看來紹大山十分尊敬無欽,想來必定另有一番故事。

  而步連雲見路恨天這麼說自然微怔,自己確實忘了還欠路恨天一場比鬥,他正不知該如何處理的時候,田冬卻道:「這樣吧,大哥陪二哥打架,我陪無欽大師。」

  田冬心想,要是步連雲不在,說不定路恨天拳頭發癢又來找自己,還是陪無欽安全些,而且無欽確實十分重要,也需要人保護。

  步連雲知道田冬的功夫其實不下於自己,但還是有些不放心的道:「三弟,你一切小心。」

  無欽見商議已定,下馬對眾人道:「既然這樣,諸位下山去吧……我們也不需要坐騎了,五日之後,在此會面。」

  田冬與紹大山相偕下馬,取了些應用的物品打成一包,紹大山再將東西背上了肩頭,三人與眾人招呼一聲,離開大道,向著山嶺攀去。

  田冬與無欽在山中作了四天野人,越走越遠,無欽見到了心裡想要的東西,除了安全無毒之物,其他的大都叫兩人遠遠避開,有時遇到比較艱險的地形,田冬的蛟筋取出,當真是視峰巒如平地,還幫了無欽不少的忙。

  明日就要與眾人會面,今日大半的行程都是往回走,三人中以紹大山最累,早已呼呼大睡,田冬與無欽坐在木頭堆成的火堆旁,田冬一面翻動著火堆,一面望著無欽正將一些藥材放在木頭雕成的缽中,搗個不停,這幾天每到晚上,無欽幾乎都只睡短短約兩、三個時辰,其他的時間多就著柴火研磨藥材,田冬也看慣了,總是默默坐在一旁,心裡想著顧玲如與小菊兩人。

  知道顧玲如回到崇義門之後,田冬安心了些,反而比較擔心小菊,當然偶而也會想到父母兄長,一件件事情在腦海中翻騰來去,也沒心情練功。

  無欽這時似乎磨的頗為滿意,從懷中取了一個小皮袋,將木缽中的粉末小心的倒入袋中,一面仔細的將袋子綁起,收入懷中,仔細的清了清木缽之後,再從包裹中取出了一段像根的物體,用一把小刀削入木缽,繼續工作起來。

  他正要將木杵搗入缽中之時,見田冬望著自己的木缽發呆,一笑道:「田少俠,你想了四天了,還沒想通嗎?」

  田冬一楞,沒弄清楚狀況的道:「什麼?」

  「田少俠不是在想顧姑娘嗎?」無欽道:「還是小菊姑娘?」

  田冬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大師說笑了……」

  「少俠還太年輕,一時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無欽道:「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少俠又不是方外人,當然會掛心這些事情。」

  田冬聽到這裡,忍不住道:「大師,您說起話來……實在不像……」

  「出家人?」見田冬說不出口,無欽笑笑接道:「我師父當初告訴我,出家人不一定要開口閉口貧僧、施主,何況我酒肉不忘、殺人不眨眼,怎麼算出家人?」

  田冬張口結舌了片刻,才吐出一句話道:「那大師為什麼不還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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