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莫野 > 天才混混 | 上頁 下頁
九九


  最富年味的蠟燭店,整個店面映入眼底的是一大片帶著喜樂的蠟燭紅、蠟燭有長、有短、有粗、有細、有純紅的、有鑲金花紙的、有平放的、斜躺的、高掛的……買的客人指指點點,賣的夥計爬上忙下,每個人都是笑開著臉。

  小混他們慢慢地踱,緩緩地逛,經過一家家香鋪、裱店、錫箔商、火紙、鞭炮行,每一家商店都是生意興隆,為了過年,人人都顯得富足而不吝嗇。

  天橋茶館裡的說書也是此地一大特色,有心人早就約了些好友親鄰,在辦完年貨時到館子裡歇歇腿,聽聽說書人談一段忠孝節義,或是兒女情長。

  或是像小混他們逛累了,就找個地方坐坐,聽說書人說一場他不曾經歷過的鐵血生活,然後讓自己融入那種不太真實的武俠世界好好笑上一笑。

  反正沒人知道,小混他們是在笑那說書人將江湖講得恁般平靜,把武林說得恁般單純,不過,這些都沒關係。

  此時此地,小混他們盡情地享受「新年」的氣氛,享受「童年」的樂趣。

  明天,他們又是江湖人,誰能估料明天將會如何……門外輕揚的馬蹄和馬匹輕微的噴氣聲,驚醒正在神遊太虛的老杜,老杜笑容甫起,卻又驚覺地微攏雙眉,沉下臉來。

  老杜原以為是小混等人來了,但是,他立刻聽出正朝著酒坊門口而來的馬匹只有一匹,上回,小混他們是四個人一起來的,那麼,這該是其它的客人嘍!

  老杜暗笑自己等人等得癲了,竟然有些神經兮兮,將每個上酒坊的人都想成是小混。

  有客人上門,老杜自然坐不住,他堆起做生意必須的笑容,起身往門前的櫃檯走去。

  誰知,他的人尚未走到櫃檯,酒簾子一掀,赤焰那顆碩大火紅的大腦袋,頂著片片雪花擠了進來。

  老杜連忙哈腰笑道:「客官,對不起,小店太小,馬匹……」

  直起腰的老杜,朝赤焰身後猛瞧,卻不見有人進來。

  老杜迷惑道:「奇怪,怎麼沒人?」

  他好奇的走到門口,朝胡同兩頭望了又望,胡同裡除了靜靜飄落的雪花,哪有什麼客人的影子。

  老杜不解的搔搔頭,嘀咕道:「咦?難道是迷失的馬兒不成?可是瞧這匹馬的神彩分明是匹名駒,誰會這麼不小心任它四處亂跑?」

  待他滿心迷惑地回頭,赤焰已經大大方方地擠進酒坊裡,正將它的頭探入那十斤暖好的上等老酒之中,喝的唏哩呼嚕的好不痛快!

  老杜忙不迭跑過去推開赤焰,喝叫道:「住嘴!你這可惡的賊畜牲,這酒可不是讓你喝的!」

  赤焰滿足地抬起頭舔舔嘴,「唏聿!」輕嘶噴出口酒氣,然後似乎嫌老杜小氣般對他齜牙甩頭直瞅著他。

  老杜看看酒缸子,只見十斤老酒已經去了三分之二,再瞧瞧赤焰正大剌剌地斜瞅著他,他不禁好氣又好笑地插起雙手,回瞪赤焰道:「這算什麼嘛!偷喝我的酒還敢瞄我,就是人,也沒有像你這般囂張的傢伙!」

  突然,赤焰不耐煩地揚頭輕甩,老杜這才注意到赤焰的脖子上系著一封書信,大紅灑金的封套上龍飛鳳舞地寫著「老杜親啟」四個大字。

  老杜「咦?」的輕呼,好奇地上前取下書信。

  只見信中依舊是和封套上相同字跡的一路狂草,飛舞的字體蒼勁有力,自成一格,顯示出寫字之人定是狂放不羈卻又頗有格調的個性。

  首先瞥向信尾的署名,老杜不禁呵呵輕笑道:「原來是這小子!」

  信上道:「杜老闆鈞鑒,自上次相見甚歡,吾等於分手後長相思念,只覺得杜老闆之音容宛在,令人不忍驟忘……」

  老杜哭笑不得道:「他媽的!這算什麼,祭文?」他接著往下看。

  「時光匆匆,歲月如流,轉瞬已是寒風飄雪,臘月時節;猶記臘八之約,不敢或忘,想來生意之人必已歸耳,是以吾等懷欣喜之情,浩蕩前來。

  然,甫入城際,見家家除舊,戶戶布新,四野年味擾我凡心,故而于應約之前決之往天橋一遊。

  又恐汝掛念吾等來否,特此遣吾子赤焰,限時專送最高機密一封,告之吾等行蹤,盼老闆大度,代為安置吾子食宿。

  而吾等於倦游之後,定然準時回家吃晚飯(粥也無妨),煩請轉告生意人,此次千萬莫再來去匆匆,以致吾等眼成穿,骨化石,恨不相逢未在時!」

  老杜看著信的雙眼,隨著信文的進行越睜越大,兩邊嘴角也越離越遠,最後成了一直線,「哈哈……」大笑聲衝口而出。

  良久——老杜笑夠了之後,吸吸鼻子,揉揉肚皮,擦去不小心笑出來的眼淚,這才彈彈信角的署名:「天才混混曾能混。」

  「真能混?天才混混……哈哈……真他媽的能混!」

  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笑神經似的,老杜托著已經笑酸的下巴,又是一陣「呵呵呵……」、「嘿嘿嘿……」,拚命想忍,卻又忍不住的奇怪笑聲。

  赤焰再次從酒缸裡抬起頭,醉眼迷蒙地睨著老杜,隨後,它竟踉蹌地甩甩頭,昂首「唏聿聿……」掀唇高嘶。

  瞧它擺頭踏蹄的快樂德行,大概它的這種嘶鳴,就是馬族的「笑聲」吧!

  小混等人心滿意足地逛完天橋,來到杜老駝酒坊時,直覺地以為,酒坊裡大概剛剛有人鬧事,或者店內遭人打劫。

  只見酒坊內,椅子七橫八豎倒滿一地,櫃檯被撞得歪歪斜斜,台後放置著錫壺、陶茶等酒器的架子也被撞垮。

  而當做桌子用的大酒缸,六個躺下三個,砸破二個,只有最靠近牆邊那只酒缸得以倖存,淹滿一地的老酒散發著濃濃的醉人酒香,足以將入屋的人熏得醉上三天三夜。

  小混等人正驚疑不定時,屋角忽然傳出一陣拖拉的吆喝聲,小混他們很自然的將目光調向聲音起處。

  這一看,小混立刻瞪大眼珠子,只瞧見高不及五尺的老杜,正自暗處努力拉著四腳朝天的赤焰往門口拖。

  「這是怎麼回事?」小混和小妮子不約而同,異口同聲地詫異叫著。

  老杜聞聲扭頭瞧向眾人,又瞄瞄兀自沉醉的赤焰小子,然後,他拍著手直起腰,哭笑不得道:「小混混吶!你既然要我替你照顧兒子,為什麼不警告我,你這兒子酒品不好,喝醉了還會發酒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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