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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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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死別生離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李商隱 她走了幾步,忽地又回過頭來,說道:「有一樣事情,忘記和你說了。」 林無雙一怔道:「什麼事情?」 雲紫蘿道:「孟大哥醒來,你別和他說你已經見著了我,只當作是你自己發現他的好了。」 林無雙詫道:「為什麼?」 雲紫蘿道:「我想他專心養傷,任何事情都莫牽掛。我這一去,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會回來。所以他若是問起了我,你就推說什麼都不知道吧。」 即將在東面戰場展開的將是一場更猛烈的戰鬥,而雲紫蘿到東戰場去找繆長風,勢必也會投入這場戰鬥之中。林無雙只道雲紫蘿擔憂的是戰場上的兇險,當下柳眉微蹙,連忙說道:「雲姐姐,別說不吉利的話,你會平安回來的。」她怎知道雲紫蘿說的不僅是戰爭的兇險而已,雲紫蘿是早已打定了主意,這一去就不會再回來了。她決不逃避戰爭的兇險,但卻必須避開情海的波瀾。 雲紫蘿苦笑道:「但願如你所言。不過你一定要答應我的要求。」 林無雙雖然覺得她的這個要求有點奇特,但還是答應了。「好的,我依你的說話去做就是。」 雲紫蘿道:「好,那我走啦。孟大哥交給你了。」 林無雙微笑道:「你放心,我會照料他的。」 孟元超還在沉睡之中,臉上的笑容也未消逝。或許他正在做著好夢,陶醉於雲紫蘿對他的夢裏柔情吧,但雲紫蘿已是一步一步的離開他了。 悲莫悲於生別離。雲紫蘿一步一步的離開孟元超,狠下心腸,不敢回頭一望。 山盟海誓,都如水月鏡花;蜜意柔情,盡付荒煙落照。古人云:「黯然銷魂,唯別而已。」雲紫蘿又一次嚐到了「黯然銷魂」的滋味了。但此際,她心坎裏深藏的悲痛,恐怕還不僅只是止於黯然銷魂! *** 雲紫蘿的背影漸去漸遠,終於消失了。林無雙目送她的背影,不覺打了一個寒噤,心頭感到一股涼意。少女的心靈是特別敏感的,雲紫蘿雖然沒有回頭,她也感覺到雲紫蘿在離去之時那份悲痛的心情,好像看見她盈眶的淚水了。 「呀,雲姐姐其實還是在愛著孟大哥的。為什麼她又要和繆長風相好呢?莫非這都是為了我嗎?」 思潮起落,心頭一片茫然。林無雙癡癡的想,不知不覺,東方已是吐出魚肚白了。 晨風吹來,林無雙精神一爽。她彎下腰看看孟元超,見他蒼白的臉上已是有了些微血色,但仍在熟睡之中。 林無雙瞿然一省,想道:「我何必胡猜亂想呢,反正我還會見到雲姐姐的,如今還是照料孟大哥要緊。」她拾了些枯枝敗葉,生起火來。拿了孟元超的軍用水壺,在山溪盛了半壺清水,然後掏出一支老山參,用佩劍切成碎粒,投入水壺之中,她要給孟元超熬一壺參湯。 也不知是在夢中夢見什麼,孟元超臉上的笑容漸漸消逝,忽地張開嘴已,吐出微弱的聲音。林無雙把耳朵貼近去聽,只聽得他是在模模糊糊地叫道:「紫蘿,紫蘿,你,你別走啊!」 林無雙吃了一驚:「他怎麼知道雲姐姐已經走了呢?」仔細看時,孟元超的眼睛尚未張開,顯然說的乃是夢話。他是在受著惡夢的折磨! 林無雙一陣心酸,抱著他輕輕叫道:「孟大哥,你醒醒,醒醒!」 林無雙猜得不錯,孟元超是在惡夢中驚醒過來的。不過在惡夢之前,他做的卻是好夢。 夢中回到江南,回到歡樂的往日。他與雲紫蘿蕩舟湖上,聽雲紫蘿柔聲低唱:「群芳過後西湖好,狼藉殘紅,飛絮濛濛,垂柳闌干盡日風……」在夢中他與雲紫蘿步過蘇堤,走到月老祠前,共讀那副名聯:「願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屬;是前生注定事莫錯過姻緣。」讀罷名聯,四目交投,作會心微笑。不料罡風陡起,月老祠突然化為火海,雲紫蘿也突然不見了。她是給火海吞沒了麼? 矇矇矓矓的張開眼睛,心中猶有餘悸,孟元超一抓抓住了林無雙軟綿綿的手掌,一咬舌尖,很痛,孟元超知道不是夢了,滿懷歡喜的就叫出聲來:「紫蘿,原來你還在我的身邊!」 林無雙偷偷抹掉了眼角的淚珠,心裏想道:「原來孟大哥也還是愛著雲姐姐的,我應不應該和他說真話呢?」她咽下眼淚,澀聲說道:「孟大哥,你醒醒,我是無雙!」 雖然並非作夢,卻是認錯了人。孟元超恢復清醒之後,不由得又是慚愧,又是吃驚。連忙說道:「原來是你,雲紫蘿呢?」 林無雙幾乎就要把真話告訴他了,但轉念一想:「他此際尚未脫離危險,要是給他知道雲姐姐是在戰場,而且是到戰場去找繆長風的,他能不失望,能不掛慮麼?唉,還是暫時瞞著他,留待他痊癒之後再說吧。」於是說道:「孟大哥,你醒醒呀!那裏有什麼雲姐姐呢?」 孟元超道:「奇怪,剛才她分明是在我身邊唱歌的,怎麼就不見了,那麼,你來的時候——」 林無雙道:「我來的時候,只見你一個人躺在這兒,可沒有見著雲姐姐。」 陽光耀眼,和昨晚的黃昏景色大不相同。孟元超揉揉眼睛,自己也不覺狐疑了,「難道昨晚那些事情,都是作夢不成?」 林無雙道:「我已經在這裏伴著你整整一個晚上了。或許雲姐姐曾經來過,不過我不知道。現在大家都在打仗,恐怕很難找她。但只要她是當真來了,我一定會幫忙你找著她的。」 臉上的淚痕雖然抹去,但她心裏的難過在臉上還是可以看得出來。孟元超聽了她這番幽怨的說話,倒是不禁對她感到歉意了。 由於有了這份歉意,他不忍再向林無雙追問下去,當下笑道:「或許真的只是我在作夢。你說得不錯,大家都在打仗,什麼事情,都該留在戰後再說。對啦,我還沒有問你呢,這場仗現在打得怎麼樣了?我昏昏迷迷的過了也不知幾天幾夜啦。」 林無雙道:「你打的這場伏擊戰打得非常成功,早已大獲全勝了。劉抗那邊還未與敵人接觸,但按照計劃大概也會打起來了。」 孟元超嘆了口氣,說道:「可惜我受了傷,不能參加這場最重要的戰役了。」 林無雙道:「孟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現在對你來說,最緊要的事情就是把傷養好。你喝了這壺參湯吧。」 孟元超詫道:「那裏來的參湯?」 林無雙道:「冷大哥早已準備你會受傷,我來找你的時候,他給了我一支老山參,我是用你的水壺的水熬成參湯的。」 參湯還是熱的,喝進肚子,渾身都覺暖和。但更溫暖的還是戰友的情誼。一陣心情激動,孟元超不由得又感到了自慚了:「冷大哥在即將出發和敵人決戰的時候還給我設想得這麼周到,我卻老是在想著兒女私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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