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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一


  武莊正在心裡想道:「不知段劍青可有膽量拒搜?」只聽得段劍青已在說道:「你要交差,這個容易。天大的事,有我承擔。你們把我捉去銷案就是。我這裡可不能讓你們亂搜!」

  西門灼冷笑道:「段劍青,你們段家世代為王,『王府』當然是不能讓人搜的。但可惜你現在已經不是真的小王爺了,你點頭我們要搜,你不點頭我們也是要搜!搜!」

  那「將軍府」的衛士小隊長狐假虎威,立即上前把段劍青推開,冷冷說道:「小王爺,你歡喜打這場官司,待我們拿了犯人,你可以跟我們回去!」

  不料話猶未了,只聽得「咕咚」一聲,那小隊長跌了個四腳朝天。原來他未想到這位『小王爺』居然也有武功,反而給段劍青推倒了。

  西門灼怔了一怔,哈哈笑道:「原來小王爺也是會家子,好,我陪小王爺練練!」

  事情已經到了不動手不行的時候了,繆長風把手一揮,正要和武端兄妹一同出去,忽地聽得一個冷澀之極的聲音說道:「是誰敢在我家裡鬧事!」客廳裡突然多了一個人!這個人的身法快到極點,不但段劍青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進來,就是西門灼那麼高明的武功,也是聽到了他的聲音,這才發現的!

  段劍青定睛一瞧,不覺又驚又喜,失聲叫道:「叔叔,你回來了!」

  原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段仇世!

  段仇世冷笑道:「西門灼,你要捉拿我的客人,可得先問我的拳頭答不答應!」

  西門灼一聲怒吼,先下手為強,一掌便向段仇世劈去。他練的是「雷神掌」的功夫,掌風如從鑄鐵的風箱中噴出來似的,熱浪四溢。段劍青禁受不起,不覺呆了。

  西門灼和段仇世各有擅長,武功本來在伯仲之間,但因西門灼的傷剛好未久,本領尚未完全恢復,卻是較遜一籌了。

  只聽得「哢嚓」一聲,西門灼的一條右臂給段仇世用分筋錯骨手法硬生生拗折。段仇世接了他的一記雷神掌,掌心好像觸著了燒紅的鐵塊一般,饒是他內功深湛,也感到火辣辣的作痛,不由自己的退了三步。但一個斷了手臂,一個僅僅皮肉受傷,比較起來,當然還是西門灼吃的虧大得多了。

  西門灼狂呼怒號,奪門飛逃,段仇世喝道:「那裡跑?」正要追去,忽聽得「轟隆」一聲,武端兄妹已是踢倒屏風,並肩而上,攔住了西門灼的去路。

  繆長風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笑道:「段兄,這廝是他們兄妹的仇人,讓他們親手報仇吧!」

  西門灼困獸猶鬥,獨臂一揮,時撞武莊,掌劈武端。武端只覺熱風撲面,呼吸為之不舒。幸虧他的功力只剩三成,已是不足傷人。武端避招進招,霍地一轉,掩到敵人後面,雙掌貼著他的背心,運勁一推,西門灼立足不穩,斜竄兩步,趁勢變招,便抓武莊。武端見他困獸之鬥,還是如此強悍,不禁吃了一驚,叫道:「妹妹小心!」話猶未了,只見西門灼一個踉蹌,半膝著地,身形已轉過武端這面。原來武莊的本領不及哥哥,但身法的輕靈卻在哥哥之上。西門灼沒抓著她,反而給她踢了一腳。武端那裡還能容他反擊,立即一招「鐘鼓齊鳴」,雙拳夾擊西門灼的左右太陽穴,這是武家拳中一招最厲害的殺手,受了傷的西門灼如何經受得起?在一聲裂人心肺的狂號過後,只見西門灼雙眼翻白,倒在血泊之中寂然不動,顯是不能活了。

  繆長風笑道:「恭喜,恭喜,你們又殺了一個仇人,如今就只剩下一個北宮望了。」武端暗暗叫了一聲「慚愧」,心裡想道:「我們兩次報仇,都是因人成事,最後這個仇人本領最強,我們必須把本領練好才成。最後的報仇,可不能借助旁人之力了。」

  給段劍青推跌的那個「將軍府」衛士小隊長此時才剛剛爬得起來,見西門灼已經倒在血泊之中,不禁嚇得呆了。段仇世冷笑道:「我最討厭狐假虎威的小奴才,跟你的西門大人去吧!」一掌劈下,登時取了他的性命。

  從段仇世的突然回來到武端兄妹的現身,不過瞬息之間,便殺了兩個,段劍青雖然決意要維護武端兄妹的,但這結果太過出他意料之外,他也不禁嚇得目定口呆了。

  段仇世笑道:「聽說你很盼我回來,但我一回來就連累你,你怕了麼?」

  段劍青道:「怕是不怕的。不過這兩個人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兒,他們死在這裡,怎麼辦?」

  段仇世道:「待我來辦!」掏出一個小小的羊脂白玉瓶,瓶中有淡黃色的藥粉,藥粉撒在兩具屍體的傷口裡,轉瞬之間,只見地上化成兩灘血水,還有剩下來的就只是毛髮了。段劍青看得毛骨悚然。

  段仇世說道:「我已經查看過了,莊子外面,並沒他們的人。你和七叔把這裡收拾乾淨,吩咐家裡的人,誰也不許洩露出去。」那老家人是段仇世的疏堂長輩,排行第七,是以段仇世稱他「七叔」。

  那老家人道:「這兩個官兒一大清早來到,就只有一個管園的小三子,他是我的侄兒,又最怕事。我叮囑他,他決計不敢洩露。再說,府裡的人都是段姓的族人,禍福相關,即使有人知道一點風聲,他們也不敢胡亂向人說的。」

  段劍青道:「家裡的人,我是相信得過的。不過要是『將軍府』的人,不見他們回去,跑到咱們這裡查究,那又如何遮瞞?」

  段仇世道:「來了再說,大不了我把他們全都殺掉!」

  段劍青吃了一驚,說道:「殺掉?這個、這個禍豈不是闖得更大了?」段仇世雙眼一翻,說道:「不闖也已闖了,你害怕又有什麼用?」

  繆長風安慰段劍青道:「西門灼只是帶了一個人來,看來他不想別人分他的功勞。因此別人也未必知道他們來你的府上。再說,倘若當真有人來查問的話,你可以推說根本沒有看見他們。『刺客』連沙彌遠和『韓將軍』都能殺掉,在途中殺掉他們,那也毫不稀奇。」

  段仇世道:「青侄,只要你有決心不做段府的『小王爺』,那就什麼也不用害怕。你應付不了的時候,我會給你安排後路的。好了,你現在就料理這個客廳吧。繆大俠、雲女俠,咱們到書房說話。」原來他為了急於知道師兄的死因,情緒已是甚為煩躁不安。

  繆長風道:「好,端侄你和妹妹在這裡陪段世兄。」

  段仇世和繆、雲二人進了書房,便即說道:「我在西雙版納找不著滇南四虎,已知不妙,馬上趕回,那知還是遲了一步。我的師兄是怎麼死的,你們可知道麼?」

  原來段仇世回到點蒼山的時候,恰好是繆、雲二人下山之後的一個時辰。他是看到了繆長風的留字才回家的。

  繆長風歎口氣道:「我們也是來遲了一步。」當下把那日的所見所聞,詳詳細細的說給段仇世知道。

  段仇世說道:「我道滇南四虎焉有本領殺得我的師兄和淩宏章,原來還有一個崆峒派的道士在內。不過這件事就有點奇怪。

  雲紫蘿道:「這個崆峒派的道士是誰?」

  段仇世道:「我也不知。不過崆峒派中卻有一個道士是我的好朋友。繆大俠,你見多識廣,想必聽說過丹丘生這個名字?」

  繆長風道:「聽說他是崆峒派中最傑出的人物,為人介乎邪正之間?」

  段仇世道:「但憑世俗之見,什麼是正,什麼是邪,亦屬難言。在我看來,他是個性情中人,我和他倒是頗為意氣相投的。」要知段仇世也是一般人認為介乎邪正之間的人物,他有這番議論,自是不足為奇。

  段仇世接著說道:「丹丘生是崆峒派第二代弟子,但若只論武功,他比掌門人淩虛子還高。崆峒派的人十九知道我和他的交情,如今害我的師兄竟有崆峒派的道士在內,所以我才覺得有點奇怪。這事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雲紫蘿道:「令師兄為了小兒而死,這報仇之事──」

  段仇世不待她把話說完,便即說道:「丹丘生知道此事,他會為我找出仇人的。但此人性情怪僻,只能我去見他。至於滇南四虎,我自問還可以對付得了,為師兄報仇之事,請兩位不必為我勞神了。」

  雲紫蘿道:「大恩不言報,那麼小兒之事,我也只能拜託你了。」

  段仇世眉毛一揚,說道:「雲女俠,你說這話,可是不把段某當作朋友了。要不是我們師兄弟硬搶了令郎來作徒弟,令郎也不會出事,他是你的兒子,也是我的徒弟,我豈能不把我的徒弟找回來?我的師兄生平不打誑語,他臨終之時說過『還好』二字,令郎一定不至於有過於兇險的事發生的。你放心,我找到了令郎,就會設法把他的消息送給你的。」

  雲紫蘿謝過了段仇世之後,苦笑說道:「如此說來,我倒是沒事可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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