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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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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朋連忙搖首道:「你們賭酒,我的酒量可是不行!」 魏慶一手把那罈紹興酒舉了起來,說道:「大家不用客氣,這罈酒先給你們喝!」口中說話,振臂一擲,那罈酒已是朝著劉抗飛了過來。 劉抗伸出一雙筷子,酒罈飛到,筷子在罈邊輕輕一擦,向後一伸,酒罈隨著他的筷子滴溜溜的滾動,平平穩穩的落在桌上,酒罈是早已打開的,酒可沒有濺出半點。 這是武學中「四兩撥千斤」的上乘本領,看得伍宏等人都不禁吃了一驚。劉抗這一手不僅是炫露武功,他不用手接,乃是表示不願和對方結交朋友之意。賭酒就是賭酒,要套交情可是不成。 繆長風心裏想道:「這個人想必路道不正,是以劉抗才一點不給他們面子,但他這個姓韓的朋友卻似乎對那四人頗為奉承,劉抗找他作為配角,這場賭酒只怕未必能賭得成。」 心念未已,只見劉抗要的那罈酒亦已送到。劉抗依樣畫葫蘆的把酒罈舉了起來,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這一罈酒還給你!」但擲罈的方式不相同,他是把酒罈拋了起來,呼的一掌擊出,把酒罈擊得飛向伍宏那邊的。 四人之中,本來以魏慶的內功造詣最深,但伍宏乃是「老大」,若由魏慶代接,於他的面子可不好看,只好硬著頭皮,力貫雙臂,接那酒罈。 只聽得「卡喇喇」一片響,伍宏接下酒罈,放在桌上,但他坐的那張椅子,四條腿卻都斷了。原來這酒罈乃是劉抗以掌力推來,伍宏接罈之時,掌力若是向前推出,罈子必定破裂,是以他必須一碰著罈子就把掌力縮回,兩股力道加在一起,他坐的那張椅子如何禁受得起?好在他早有準備,椅腳一斷,他已紮穩馬步,這才沒有跌倒,但也是輸了一招了。 伍宏面紅耳赤,只好說道:「劉兄好功夫!」劉抗冷冷一笑,道:「伍兄神力驚人,這樣堅實的紅木椅子竟是不堪伍兄一坐,小弟更是佩服。」聽來似是稱讚,其實乃是嘲諷。伍宏輸了一招,只能氣在心裏。 魏慶若無其事地說道:「店家換過一張椅子,咱們是比酒量,不是比武功,來,來,來,咱們還是來喝酒吧。」心裏則在想道:「待會兒比賽喝酒,叫你知道我的內功厲害。」雙方心裏都是明白,比酒量其實也就是暗中較量功夫。魏慶這麼一說,不過是替伍宏遮羞而已。 韓朋連忙再次說道:「劉大哥,我的酒量不行,你是知道的話猶未了,只見劉抗早已站了起來,走到繆長風面前,說道:「兄台貴姓?」繆長風怔了一怔,說道:「小姓繆,劉兄有何指教?」 劉抗緩緩說道:「獨飲寡歡,繆兄,我想和你交個朋友,不知繆兄肯不肯和我喝酒?」 韓朋這才知道,原來劉抗剛才說的要找個朋友和對方賭酒,這個「朋友」可不是指他。臉上雖然火辣辣的發燒。覺得這是劉抗在人前丟他的臉,但心中卻是放下了一塊石頭了。 劉抗這一下突如其來,繆長風亦是意料不到。但他性情豪邁,而且本來就是想和劉抗結交,於是也不推辭,走過劉抗的桌子,哈哈笑道:「劉兄豪氣令人心折。酒逢知己乃是人生一大樂事。這個朋友我和你交了。拿大碗來,我先敬你一碗!」 店小二在伍、魏、繆、劉四人的面前擺上大碗,繆長風拿起酒罈,罈子離台三尺多高,倒下酒來,兩個大碗斟得滿滿的,半點酒也沒濺出,雙指在碗邊輕輕一勾,盛滿酒的酒碗滴溜溜的轉,他湊到碗邊,一口就把碗內的酒喝得乾乾淨淨,也沒有濺出半點。劉抗心道:「果然我沒有料錯,這人的內功比我還高。」當下讚了一個「好」字,依樣畫葫蘆的也把自己的這碗酒喝了。 要知罈子離檯三尺,把酒倒入碗中,自是有一股衝擊之力,把酒斟滿不難,不讓它濺出半點那就難了。非得力道控制得極好才行。魏慶自忖可以勉強做到,但伍宏是練外家功夫的,硬功差不多登峰造極,但要這樣巧妙的控制內力卻是未必能夠做到了。 魏慶冷冷說道:「大哥,咱們喝酒就是喝酒,可不必玩什麼花樣。」伍宏說道:「對,且看誰先醉倒,劉朋友,輪到你們喝了。」說話之間,他和魏慶已是接連乾了兩大碗。劉抗笑道:「咱們各喝各的,怎樣喝法,誰也不必管誰。但若是喝完這一罈酒,大家都沒有醉,那又怎樣?」伍宏吃了一驚,心裏想道:「一罈酒有四十斤,難道他們竟有本領喝兩罈不成?」沒有把握取勝,只好不求勝先防敗,說道:「大家都沒有醉,那就看是誰先喝光這一罈酒。」 大家輪流喝酒,你一大碗,我一大碗,轉瞬之間,四個人都已經喝了十來碗,每碗半斤有多,喝進肚子裏的酒差不多已有十斤了。 繆長風暗暗留神,只見魏慶頭上冒出熱騰騰的白汽,越來越濃。情知他是以內功將烈酒蒸發,化為汗水,心裏想道:「這人的內功不弱,如此喝法,這一罈酒倒是難不倒他。」 再看那個伍宏,卻又另一種喝法,他一面喝酒,一面手裏玩著一枚鐵膽,兩隻手把鐵膽搓來搓去。原來他是練外家功夫的,必須打熬氣力才可以越喝越多。他平時的習慣是喝一輪酒打一趟拳的,打完拳再喝,放盡酒量,可以喝得二十斤。如今和人喝酒,自是不能打拳,只好玩弄鐵膽,以便使出氣力。只聽得鐵膽噹啷之作響,不時飛出火花,他的雙掌搓揉之力,也當真是足以震世駭俗了。 各自打量對方,可是繆長風看得出他們的伎倆,他們卻看不出繆長風和劉抗的功夫。只見他們神色自若的喝了一碗又是一碗,頭上既沒冒出白氣,手上也沒玩弄什麼東西。伍宏、魏慶都是暗暗吃驚,想道:「要不輸給他們,只有趕快把這一罈酒喝光。」 但話雖然如此,喝急酒可是最傷身子的。即使以魏慶那樣的內功造詣,也必須要有片刻時間把喝進去的酒蒸發才能接著再喝。 繆長風忽地說道:「一碗一碗的喝不夠痛快,劉兄,這半罈酒我和你分喝了吧,咱們一口氣喝光它!」劉抗道:「好,繆兄,我先敬你!」舉起酒罈,一掌在罈底一拍,酒從罈口像一股噴泉似的射出去,繆長風坐在對面,張開嘴巴,宛似鯨吞虹吸,把酒吸進口中。 那些人幾曾見過這樣喝法,這霎那間,不由得都是看得呆了。伍宏驀地一省,頓足說道:「四弟,快喝!」魏慶抱起酒罈往嘴裏灌。 繆長風笑道:「我已經喝了一半啦!姜太公封神,你可別忘了自己。」劉抗說道:「對,咱們和人家賭酒,一人一半,才算公道。」把酒罈拋給繆長風,罈口轉了一個方向,對著自己。繆長風依樣畫葫蘆的在罈底一拍,「酒泉」噴出,劉抗也依樣畫葫蘆的喝了。 繆長風翻轉酒罈,罈子裏已是涓滴無存。繆長風笑道:「對不住,我們喝光了!」 魏慶雖然是拼命往嘴裏灌,罈子裏的酒卻還沒有喝完。而且這場「賭酒」是說好了兩個對兩個喝的,即使他能夠把罈子裏的酒喝光,認真說來,也還是輸給人家。 魏慶抱著酒罈,尷尬之極。伍宏頹然說道:「四弟,算了吧。」 忽聽得有人打了個哈哈,說道:「哈,韓兄,老伍,原來你們都在這兒,已經見過面啦。咦,魏老四,你這是幹什麼?」 進來的是個年約五旬身材高大的漢子,他本是面向著韓朋走進來的,斜眼一瞥,忽見魏慶抱著一個大酒罈,不覺甚是納罕。 伍宏連忙向那人使了一個眼色,跟著苦笑說道:「宗大哥,我們和這兩位朋友賭酒,技不如人,只好認輸了。」 那「宗大哥」目光朝著繆、劉二人看去,說道:「這兩位朋友是——」 伍宏說道:「這位劉兄和這位繆兄都是韓大哥的好朋友。」 繆長風冷冷說道:「我可不敢高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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