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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劉抗只差三步沒有追上那人,轉眼間他已跑到十丈開外,心裡不由得暗暗叫了一聲「慚愧!」

  繆長風卻已攔著那人去路,喝道:「往那裡跑!」唰的一劍就刺過去。他已知道對方是勁敵,這一劍使得勁道十足,淩厲非常!

  那人腳步不停,手裡張開一把摺扇,摺扇輕輕一撥,平托劍身,繆長風那柄長劍竟然給他引出外門,搠了個空。說時遲,那時快,那人摺扇一合,當作判官筆使,立即便點繆長風的穴道。

  繆長風雖驚不亂,劍鋒一轉,抖起七朵劍花,一招兩式,護身攻敵。他抖起的七朵劍花,落下之時,可以分為七個劍點,同時刺對方七處穴道。

  不料那人使的乃是虛招,摺扇一點下撥,驟然間已是從劍花錯落之中突圍而出。

  劉抗喝道:「接我一掌!」覷准那人逃走的方向,搶快一步堵截,那人哼的一聲,左掌拍出,右手拿的摺扇,反手一揮。

  雙掌相交,劉抗身形一晃,退了一步。那人反手撥開繆長風刺來的一劍,閃電般的從劉抗身邊掠過。繆長風恐怕誤傷劉抗,連環三劍,只刺一劍,轉眼之間,那人已跑得遠了。

  繆長風道:「咱們先看看韓朋吧。」

  韓朋給樹箭射著小腹,繆長風以封穴止血之法急救,點了他傷口附近的穴道,把樹箭拔出,給他敷上了金創藥。韓朋悠悠醒轉。

  韓朋一醒過來,便即罵道:「宗神龍,你,你好狠!」他剛才沒有見著那人面目,只道暗算他的必是宗神龍無疑。

  劉抗說過:「那個人不是宗神龍。繆大哥,你可知道是什麼人嗎?」

  繆長風道:「那人我也從沒見過。不過──」

  劉抗道:「不過怎樣?」

  繆長風若有所思,半晌說道:「能用摺扇點穴兼作五行劍用的人,武林中沒有幾個。這人所使的招數與中原各大門派又是都不相同。我心目中已是疑心一個人了,不過咱們還是回到客店,見了尉遲炯再說吧。」

  劉抗又驚又喜,說道:「啊,尉遲大俠也來了這兒嗎?」

  繆長風道:「不錯,他和我正是住在同一間客店。他曾和我說起,他也是知道你的。這位韓兄傷得很重,也該找個地方給他調治,不如大家都到那間客店暫且住下吧。」

  劉抗笑道:「咱們扶一個受傷的人進入客店。只怕會嚇壞了店方。不過,也只好如此了。」當下背起韓朋,與繆長風徑奔客店。

  到了那間客店門前,正巧碰著尉遲炯送客出門。尉遲炯見他們扶著韓朋回來,吃了一驚,說道:「這位可是劉兄弟?」劉抗說道:「小弟正是劉抗。這位是我的朋友,名喚韓朋。」尉遲炯道:「好,大家進去再說。」

  那客人道:「啊,原來這位就是劉爺,尉遲大俠,你們有事,我不耽擱你們了。明天請和貴友早到。」

  客人走後,繆長風道:「這位客人是誰?」

  尉遲炯道:「他是王元通的弟子。王元通的消息很是靈通,知道我來給他祝壽,我還未登門,他已經派人來迎接我了。我說要等待一個朋友,答應了他,明天一早,和你同去。」

  客店的主人果然甚是吃驚,但因他已知道尉遲炯是王元通的客人,雖是吃驚,卻也只得收容。幸好此時已過了三更時分,其他的客人都已睡了,沒人瞧見。尉遲炯給了他一錠銀子,說道:「你別聲張,明天我就把他搬走。」店主人道:「你老放心,你們是王總鏢頭的貴賓,貴友就是留在這兒,我也會盡心調護。」

  進了房間,尉遲炯以本身真力替韓朋推血過宮,這樣他的瘀血就可以去得快些,再敷一次金創藥就可以確保性命無憂了。忙過之後,尉遲炯道:「讓這位韓大哥多歇一會,現在請你們告訴我吧,他是受誰所傷?這個傷可是有點奇怪呀?」

  繆長風笑道:「你瞧出什麼奇怪來了?」

  尉遲炯道:「這不是普通的箭傷。我看這枚暗器要比透骨釘略大,比袖箭略小,但決非鋼鐵打成的暗器。二十四橋邊有許多柳樹,大概是那人信手折下柳枝,以上乘內功當作甩手箭用來傷韓朋的吧?他的功夫雖然未算爐火純青,亦已屬於摘葉飛花之類的上乘內功了。這暗器傷人的手法和中上各大門派也不相同,哈,那人是不是宗神龍?」

  繆長風見他說得有如目睹,好生佩服,笑道:「尉遲大哥,你猜得雖不中亦不遠矣!我也懷疑這個人是扶桑派的一名絕頂高手。」

  當下繆長風把那個人的形貌說出來,說道:「他戴著一頂闊邊草帽,遮過了半邊臉孔,但還是看得出來,大概只有三十多歲年紀,像是個書生模樣。」

  尉遲炯吃了一驚,說道:「中年書生,用一把摺扇當作兵器?這、這──」

  繆長風道:「這人是誰?」

  尉遲炯道:「真是這樣的話,這人就一定是牟宗濤了。嗯,這可真是令人有點難於置信。」

  繆長風道:「尉遲大哥,我要告訴你一樁事情。我在北京碰見快活張和李麻子,他們曾經親眼見到牟宗濤在統領府中出入。」當下把他所知的有關牟宗濤與北宮望勾結的種種事情告訴尉遲炯。

  尉遲炯歎口氣道:「我本來也是有點疑心他的了,只因他曾經在我遭受鷹爪圍攻的時候拔刀相助。我才以為是自己錯疑了他。想不到原來那次的事情也是他和北宮望串通了的陰謀。」

  劉抗這才知道繆長風要留到現在才道出那人是誰的用意,那是要讓尉遲炯來證實那個人是牟宗濤。說道:「我聽說牟宗濤和宗神龍是不和的,不知可是真的麼?」

  繆長風道:「不錯。牟宗濤與北宮望暗中勾結,宗神龍則早已投靠了薩福鼎,武林中許多人都知道的了。」

  劉抗說道:「這麼說來,恐怕是薩福鼎和北宮望都派了高手來到揚州的了,難道這些人都是來給王元通祝壽的嗎?王元通不過是一個分局的鏢頭,薩福鼎、北宮望何須向他討好。料想其中必定另有圖謀。」

  此時韓朋已經恢復幾分精神,說道:「繆大俠、劉大哥,你們救了我的性命,你們不盤問我,我也應該實話實說了,唉,說來慚愧,劉大哥,你,你肯原諒我嗎?」

  劉抗說道:「知過能改,善莫大焉。韓大哥,我就是等你這一句話。」

  韓朋說道:「這件事要從我的岳父說起。小弟是前年成的親,劉大哥想必你已經知道?」

  劉抗說道:「聽說韓兄入贅高門,婚姻得意,小弟還未曾向你賀喜呢。」

  韓朋苦笑道:「什麼高門,我的岳丈有幾個錢倒是真的。他是長蘆的鹽商。」

  長蘆鎮在河北滄州境內,滄州是長江以北最大的鹽產區,長蘆鎮是運銷中心,設置有鹽運使,管理境內的食鹽專賣。北五省的食鹽,大半仰仗長蘆供應,就稱了「長蘆鹽」。

  揚州長蘆,一南一北,在這一方面倒是地位相同,兩地的鹽商都是習於奢靡,生活豪華,業中鉅子,富可敵國。

  尉遲炯道:「這麼說,令岳並非武林中人,怎的卻和老兄今日之事有了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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