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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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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思美怒道:「你胡說什麼,你以為我們也是像你一樣的清廷鷹爪?」 牟宗濤冷冷說道:「你們既是沒有親人為官作宰,憑什麼來審問我?我只道你們是官家子女,這才仗勢欺人哪!」要知崩口人忌崩口碗,牟宗濤最忌別人罵他「鷹爪」,他是自以為和北宮望只是朋友的。 呂思美聽得他這麼說,倒是有點害怕誤打好人,說道:「你若不是朝廷鷹爪,咱們有話好說,我的爹爹是金刀呂壽崑,他是我的師哥宋騰霄。你是什麼人,能否見告?」心想倘若此人是俠義道中人物,即使不知道宋騰霄的名字,也必定知道她父親的名頭。她的父親一生抗清,在江湖上享盛名數十年,同道中人。對她父親幾乎可說得是誰個不知,那個不曉。 牟宗濤輕搖摺扇,冷冷說道:「什麼呂壽崑和宋騰霄,我一概沒有聽過。你們得罪了我,才想到要和我套交情嗎?也好,那你們就給我賠個罪吧。我放你們過去!」 宋騰霄怒道:「這小子準不是好東西,小師妹,你退下,待我擒他拷問。」 牟宗濤哈哈笑道:「你這小子吹牛的本領倒很不錯,居然要想擒我?就不知你真實的本領如何,我看還是你們兩人並肩子上吧!」 宋騰霄怒不可遏,唰的一劍便刺過去,喝道:「好,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本領!」 牟宗濤摺扇輕輕一撥,把宋騰霄的長劍撥過一邊,說道:「唔,你這劍法也還有兩下子,不過你要和我較量,最少還得再練十年!」 宋騰霄本是要想刺他的穴道,將他生擒的,是以未曾用上全力。但雖然如此,這一招凌厲的刺穴劍招,給對方手中的一把摺扇,又不是精鋼所打的摺扇,只輕輕一撥就卸了他的力道,撥開他的劍尖,心中亦是不由得暗暗吃驚了。又驚又怒之下,那裏還敢絲毫輕敵,唰唰唰連環三劍疾攻過去。 牟宗濤的摺扇倏張倏合,把宋騰霄施展出來的渾身解數一一化解,饒是宋騰霄用了全力,亦是佔不到半點便宜。 牟守濤看清他的家數,哈哈一笑,摺扇一合,說道:「這位姑娘稱讚你的家傳劍法,我看也沒有什麼稀奇嘛!好,為了讓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教你幾招!」摺扇向前一點,竟然拿作短劍便用,逕刺宋騰霄小臂的曲池穴。 這還不算稀奇,稀奇的是,他使的這招刺穴劍法竟是宋騰霄剛才用過的,而且似乎比宋騰霄使得還更精妙。原來牟守濤聰明過人,最擅長於偷學別人的武功。金逐流和他初遇之時,就是為了他的這門絕技不勝佩服,因而和他交了朋友的。 宋騰霄心高氣傲,那受得了對方如此譏嘲?可是牟宗濤的武功在他之上,他非得凝神應付不行,縱然七竅生煙,亦是無暇和對方鬥口了。 宋騰霄心神大亂,呂思美叫道:「師哥,小心!」只聽得「嗤」的一聲,袖子已是給牟宗濤的扇柄戳穿一孔,幸而他變招得快,一招「星橫鬥轉」避招進招,這才沒有給點著脈門。 牟宗濤笑道:「呂姑娘,你師哥不行,你和他並肩子上吧!」 呂思美本來就想上去,聽了這話,拔出雙刀,說道:「對,對付清廷鷹爪,咱們無須和他們講什麼江湖規矩!」宋騰霄心高氣傲,呂思美素所深知,是以她在幫他動手之前,交代這幾手門面話,免致他的面子難堪。 牟宗濤學她腔調,說了一個「對」字,哈哈一笑,說道:「對,呂姑娘你有眼力,知道我的話說得不錯,你的師哥委實是不行了。」其實呂思美那個「對」字,乃是她和宋騰霄說慣了的口頭禪。儘管她有時候愛使點小性子,但更多的時候卻是有如小鳥依人,對宋騰霄十分柔順的。 呂思美道:「宋師哥,他要激怒你,別上他的當!」 左一招「鳳凰展翅」,右一招「玄鳥劃砂」,長刀短刀,同時向牟宗濤攻去。 呂思美的真實本領不及宋騰霄,但身法輕靈,則是在宋騰霄之上,牟宗濤不得不分神對付,摺扇一撥一揮,同時化解了呂思美長刀短刀的招數。宋騰霄乘勢反攻,搶了先手。 牟宗濤凝神應付,暗暗留心呂思美的刀法,心道:「金刀呂壽崑的五虎斷門刀法,果然是名不虛傳,幸虧這小姑娘雖得家傳,火候還差得遠。」成竹在胸,突然摺扇一伸,橫削出去,正是金刀呂家所傳的「五虎斷門刀」的一招刀法,名為「鐵牛耕地」。 呂思美吃了一驚,這套刀法她熟極如流,本能的就按照所傳的應招,刀鋒向上斜挑,還了一招「舉火撩天」。不料牟宗濤故意使得似是而非,刀扇堪堪就要相交之際,突然一個變招,摺扇一平,在呂思美長刀的刀背上輕輕一按,用了牽引之勁,呂思美長刀一伸,「噹」的一聲,恰好碰著了宋騰霄的長劍。 牟宗濤哈哈笑道:「呂姑娘,你怎麼幫起我來了?啊,我知道了,你是討厭你的師哥,要借刀殺人是不是?」 呂思美滿面通紅,喝道:「胡說八道!」短刀直刺過去,這一招她用上了「穿花繞樹」身法,繞到牟宗濤背後,刺他後心「風府穴」。牟宗濤背後好像長著眼睛,一個躬身弓步,呂思美短刀刺了個空,牟宗濤不理會她,摺扇倏張倏合,只是向宋騰霄攻去,攻得宋騰霄手忙腳亂。 呂思美展開穿花繞樹的身法,如影隨形的跟著牟宗濤,長刀向他背心疾刺,可是總差那麼一兩寸,沒有刺著。牟宗濤見她輕功超妙,亦是不敢輕視,給她迫得緊緊,反手摺扇一揮,撥開她的長刀,笑道:「你這一招用得不錯,比你這個草包的師哥可強得多!」解了呂思美一招,回過頭來又再猛攻宋騰霄,原來他是氣惱宋騰霄罵他「鷹爪」,決意要狠狠的折辱他一番。其實若論真實的武功,宋騰霄當然是在呂思美之上。 宋騰霄給他攻得手忙腳亂,牟宗濤冷冷說道:「姓宋的,你給我磕頭賠個禮,我就饒你!」 宋騰霄大怒道:「放你的屁,姓宋的打不過你就和你拼了,豈能向你這鷹爪求饒?」 牟宗濤冷笑道:「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哩,你這樣含血噴人,我本當取你性命。看在你一位朋友的面上,我才從輕發落。好,你不肯屈膝,那我只好打你耳光了。」摺扇倏張倏合,欺身直逼,左掌張開,果然作勢就要來打宋騰霄的耳光。 原來牟宗濤尚未知道他與北宮望勾結的秘密已經給李麻子知道,早已說給孟元超等人聽了。他是還想在俠義道中混下去的,是以不敢太過難為宋騰霄。心想只是折辱他一番,將來孟元超、金逐流等人知道了,那也不能怪責於他,只能怪宋騰霄「胡亂罵人」,自取其辱。 宋騰霄怎忍受得了他如此欺侮,把心一橫,想道:「我若給打著耳光,那就與他拼個兩敗俱傷,至不濟也得把他傷了。」宋騰霄的家傳劍法之中,有一招名為「死裏求生」,正是拼著和敵人同歸於盡的。但必須在敵人貼身近戰,打著自己的時候,這一招才能施展出來。 正當宋騰霄意圖拼命,而牟宗濤正在得意洋洋要打宋騰霄耳光的時候,忽地有件奇事發生,他們身邊的一棵大樹,樹葉無風自落! 樹葉無風自落,若然只是掉在地上,那也還不算怎樣稀奇,奇怪的是,樹葉紛飛,其中幾片竟向牟宗濤飛來,就像長著眼睛一樣,落在牟宗濤的頭上,但卻沒有一片沾著宋騰霄。 牟宗濤只覺腦門忽地接連痛了幾下,不由得眼睛一陣發黑,說時遲,那時快,宋騰霄唰的一劍刺來,饒是他聽風辨器,躲避得快,「嗤」的一聲,左臂衣裳亦已給劍尖劃破,傷了一點點皮肉。 這點傷算不了什麼,但令得牟宗濤吃驚的是這幾片居然能夠打得他腦門作痛的樹葉,以他這樣的內功造詣,對方能用樹葉傷他,這正是武林中傳說的一種神奇武功! 據說內功練到最高境界,隨手抓起任何東西,都能致人死命。這種神奇的武功,就是武林中傳說的「摘葉飛花,傷人立死」了。 牟宗濤是一等一的高手,雖然不至於喪命,但給幾片樹葉打得昏了腦袋,也是不禁心頭大震,想道:「當今之世,誰有這樣功力?」在他心目之中,有這樣功力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金逐流的師兄江海天,一個是屢次與他為難,卻從未一曾露面的那個神秘高手。江海天行事一向光明正大,牟宗濤料想不會是他,那麼唯一可能的就是那個神秘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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