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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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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活張道:「戴謨或許是知道我的名字的,但他沒有和我見過面,也一定不知道我是到了北京。你們見了他,最好不要提及是我把他的住址告訴你們。」 宋騰霄心裏想道:「他冒充炭夫,其中定有不想給外人知道的原因。」當下也就不便多問,說道:「那麼,你住在什麼地方,改天我去拜訪你。」 快活張連忙搖手,笑道:「炭夫住的地方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是破破爛爛的地方了,你一身光鮮可千萬不要到這種地方來。你不介意,我的同伴也會起疑。你若要見我,我自會去找你的,包你神不知鬼不覺。」 宋騰霄聽他這麼說,只好作罷,向他道謝過後,便即按址去找戴謨。 戴謨和小金川義軍首領蕭志遠的交情非比尋常,對宋騰霄亦是聞名已久,見他來到,自是歡迎不暇。 宋騰霄和呂思美二人在戴謨家裏住下,暫且不表。 且說快活張與他們相會之後,獨自一人回到居停處所,此時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居停主人正在和一個髯鬚如戟的漢子喝酒,看見快活張回來,哈哈笑道:「快活張,你溜到那裏去自尋快活去了?幸虧你回來還算及時,再遲片刻,這缸上好的竹葉青,只怕都要給尉遲大俠喝光了。」 快活張笑道:「崔老闆,你可別冤枉我,給你老幹活,我怎敢偷懶?」 原來這位居停主人姓崔,乃是北京東城一間煤炭行的老闆。 那個髯鬚如戟的漢子卻是關東馬賊出身,如今名震江湖的尉遲炯。 尉遲炯笑道:「快活張,今回我們給你的差事可真是委屈你了,叫你整天背著煤簍,那裏還能風流快活?剛才我還替你擔心呢,你回來這樣晚,是不是撞上了北宮望了?」 快活張說道:「北宮望即使碰上我也決不會認得我。不過我今天倒是碰上了一位朋友。」 尉遲炯道:「是誰?」 快活張道:「是宋騰霄!」 尉遲炯道:「就是和孟元超齊名的那位宋騰霄麼?」 快活張道:「不錯,他還向我打聽孟元超的下落呢。但我不敢把咱們的事告訴他。」 尉遲炯道:「對,宋騰霄不比孟元超,聽說他是富家公子出身,為人恐怕沒有孟元超的穩重,對他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不過,說起孟元超,我也是很惦記他呢。你還記得嗎,上次我得你幫忙,偷來的那匹禦馬,後來就是送給了孟元超的。如果孟元超當真也是到了北京,那麼咱們就更可以大開拳腳,幹一場了。」 那姓崔的老闆說道:「咱們的人手是少一些,不過天地會的總舵將會派人來的。對啦,快活張,你今天可探聽到什麼消息沒有?」 快活張說道:「還沒有得到確實的消息。不過北宮望和薩福鼎的家中我都曾經去過了,用不著再『踩道』啦。待到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我就可以逕自去進行夜探了。」 崔老闆道:「我看還是等總舵的人來了再說的好。」 尉遲炯道:「江大俠把他徒弟的事情托我,我若不早日探出李光夏的消息,心中實是難安。快活張高來高去的本領天下無雙,崔老闆你大可以放心,我和他一同去,料想不至於出甚岔子。」 快活張笑道:「到時再說吧,」 原來天地會乃是一個反清的秘密幫會,舵主林道軒、副舵主李光夏都是江海天的弟子。 天地會在各地設立有許多分舵,最大的一個分舵、亦是最接近京師的一個分舵設在保定。 保定分舵三年前給清廷發現,遭受了很大損失,故此副舵主李光夏親自出馬,到保定視察情況,收拾殘局。為了避免惹起清廷注意,李光夏沒帶隨從,單身前往。 李光夏和林道軒約好,至遲三個月就可以回來的,不料一去去了半年,竟是毫無消息。林道軒家曾派人打聽,匿藏在保定城中的會員,誰也沒有見過他。不過從間接得到一個風聲,算日子正是李光夏應該抵達保定的時候,北京來了幾個大內高手,搜捕天地會的餘黨,據說城中天地會的人沒有捉,卻捉了一個外來的欽犯。林道軒疑心這個欽犯就是他的師弟李光夏。 林道軒一面叫北京的會眾打聽,一面請求師父營救,但江海天不能即來北京,因此又轉託尉遲炯。 京師防範森嚴,天地會在北京沒有分舵,只有隱藏身份的會員,在京師從事各種行業。開煤炭行的這個「崔老闆」就是其中的一個。他亦是這次主持營救李光夏的人。 快活張從蘇州來到北京,做了幾件案子,手上有了花不完的銀子,玩得樂極忘形,就在北京住下,捨不得走了。尉遲炯找著了他,請他務必幫忙,快活張沒法不答應他,只好委屈自己,在崔老闆的煤炭行裏,充當一個炭夫。 北京的人,每到冬天,家家戶戶都是燒煤球的。充當炭夫,藉著送炭球的機會,就可以穿堂入室,到普通的人所不能到的富貴人家。 崔老闆已經打聽清楚,天牢中並沒有關新來的欽犯,那麼欽犯被囚的處所,只有兩處可能,一是御林軍統領北宮望的「統領府」,一是大內總管薩福鼎的外宅,欽犯是不能困在宮中的。 快活張到過這個地方,他是以炭夫的身份送煤球去的,當然不便打聽消息,不過卻大致摸熟了進出的道路。做偷兒的人,要做大案,偷的不是普通人家,第一步準備功夫,就是要摸熟這家人家的地形和進出道路。這在小偷這一行中,有個術語,名叫「踩道」。現在快活張的這步準備功夫是已經做到了。 說也湊巧,第二天就是一個天色陰沉,月黑風高的晚上。尉遲炯急不可待,就要和快活張先去探一探御林軍統領北宮望的府邸。 快活張笑道:「尉遲大俠,武功我是遠不如你,做小偷你卻遠不如我,我看還是讓我獨自去的好。」 尉遲炯道:「我知道你的本領神出鬼沒,來去無踪,不過御林軍的統領府非比尋常,也總得提防萬一。萬一當真要打起來,我在那裏,多少也有個接應。你怕我失風,我在外面等你,不跟你穿堂入室,也就是了。」 快活張想了一想,說道:「這樣吧,那條街上的轉角處,有一家小酒店,專做賭鬼的生意,別家酒店,天黑之後,二更未到,一早關門,這家酒店,卻是整晚都做生意。你在那裏等我,一個時辰之後,我不出來,你再進行打聽。」 尉遲炯笑道:「你的鬼門道真多,但御林軍統領府所在的街道,竟有這樣一間特別的酒店,倒是稀奇。」 快活張笑道:「說出來一點也不奇怪,那條街上有兩個半開門的賭窟,就是御林軍的軍官包庇的。我在那兩個賭窟賭過錢,也在那酒店喝過酒。你裝作賭客在那兒喝酒,包管沒人來查問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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