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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牟宗濤向屋頂一指,做了一個手勢,但躲在屋頂上的快活張可瞧不見,他還正在豎著耳朵想聽牟宗濤說的是什麼禮物呢。

  牟宗濤的聲音尚未聽見,忽地有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就好像在快活張耳朵旁邊說出來似的:「快跑,快跑!」

  快活張大吃一驚,無暇思索,連忙騰身而起,使出絕頂輕功,飛身一掠,掠上對面的一棵大樹。

  就在此時,只聽得「轟隆」一聲,震耳欲聾,屋頂上裂開一個洞,正是快活張剛才躲藏之處。

  原來快活張剛才聽得出了神,忘記了要屏息呼吸,呼吸的氣息稍粗一回,就給牟宗濤察覺了。

  牟宗濤有意在北宮望面前逞能,他打的手勢,就是叫北宮望與他合力震破屋頂的。

  出乎他的意外,屋頂震開,卻並沒有人跌下來,牟宗濤立即從這裂開的洞口竄出去。

  此時快活張已經從第一棵樹上飛上附近的第二棵枝上,就這樣的腳踏樹梢,一溜煙的「飛」走了。

  牟宗濤還隱約可以看到一條黑影,北宮望出來的時候卻只見樹梢風動,四下黑沉沉的什麼都瞧不見了。

  牟宗濤不知道是快活張,轉眼之間,不見了他的蹤影,不由得心頭一凜:「莫非又是那人?」

  北宮望則是驚疑不定,說道:「牟兄,莫非你聽錯了吧?」

  牟宗濤歎道:「此人輕功之高,端的是我平生僅見!」

  眾武士聽得這邊好像是塌屋的聲音,紛紛趕來。北宮望連忙說道:「沒什麼事,我和客人在這裡練功夫。你們都給我出去!」要知他和牟宗濤乃是秘密的約會,當然不願張揚出去。而且他以御林軍統領的身份,給賊人從眼皮底下溜走,倘若給人知道,傳開去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北宮望退入密室,說道:「牟兄,你疑心是誰?」

  牟宗濤道:「只怕就是剛才從貴府跑出去的那個人,又回來了。哼,哼,堂堂統領府,竟然給這個人來去自如,此人不除,終是大患!」

  北宮望道:「這人武功既然如此高明,定必有些來歷。牟兄,你和江湖上的所謂俠義道相識甚多,是否可以找一些線索?」

  牟宗濤說道:「各大門派高手,我盡都相識。據我所知,俠義道中,似乎沒有這個人。」

  北宮望道:「他不是所謂俠義道中的人物,我倒可以放下一重心事了。」

  牟宗濤道:「不過有這樣一個人和咱們暗中作對,總得將他除去,才得安心。」

  北宮望道:「這個當然。我想此人來到京師,定有圖謀,不會很快離開,我準備知會九門提督,請他選派得力的捕快,注意京城一切可疑的人物。」

  牟宗濤笑道:「不過有一個人你可別驚動了他。」

  北宮望道:「你先別說這人的名字,讓我猜猜。哈,我想我大概會猜對了,是不是尉遲炯?」

  牟宗濤道:「不錯,你若驚動了他,咱們的那個計畫恐怕就會有波折了。」

  北宮望笑道:「我倒希望能夠驚動他。」

  牟宗濤道:「那豈不是打草驚蛇,我還如何能夠找他來幫手?」

  北宮望道:「若然發現他的行蹤,我自有更巧妙的安排,使得咱們的計畫更可以天衣無縫,包得他對你毫沒疑心!」

  牟宗濤道:「你也暫且別說,讓我先猜一猜。哈,你的安排是這樣吧?」在北宮望耳邊悄悄說了幾句,北宮望哈哈大笑道:「牟兄,你當真是聰明絕頂,果然猜得一點不差。」兩人彼此稱讚,大有「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之感,笑過之後,牟宗濤道:「但只怕沒有這樣巧吧。」

  北宮望道:「實不相瞞,我早已有人偵察他的行蹤。剛才接到一個消息,就在附近的一個地方,發現一個可疑的人物,說不定就是尉遲炯。」

  ***

  尉遲炯在那間酒店裡自個兒在喝悶酒,不知不覺,聽得譙樓鼓響,已是三更。

  這是一間很特別的酒店,專做附近幾家賭窟的生意的,進來喝酒的客人都是賭徒。

  據說最容易令人流露自己真性情的兩件物事乃是賭和酒,這些賭徒,剛從賭窟出來,來到這裡喝酒,贏錢的帶著難以抑制的興奮,輸錢的帶著追悔莫及的懊惱。興奮的贏家向賭友誇耀自己的戰績,口沫橫飛,嘩哩嘩啦的說個不停;懊惱的輸家有的是呆若木雞,茫然失神的只顧大杯大杯的喝酒,有的則更爆發出來,或頓足捶胸,或唉聲歎氣,或破口罵人……人生百態,在這種場合一覽無遺。

  尉遲炯可是沒有心情欣賞這些賭徒醜態,濃煙辣酒的氣味加上嘈嘈雜雜的雜訊,只能令他越來越是煩躁!

  「三更已經過了,快活張怎的還不回來?」正自等得心焦,忽見外面進來三個人。這間酒店的客人川流不息,尉遲炯本來是無心理會的,但這三個卻有點特別,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三個人一個是狀貌粗豪的大漢,一個是塗滿胭脂水粉,打扮得十分妖冶的婦人,另外一個卻竟然是個和尚。

  「女賭徒不足為奇,」尉遲炯心裡想道:「出家人竟然也在京師賭錢喝酒,不知是那個廟裡鑽出來的野和尚。」

  心念未已,只見這三個人走近一張桌子,採取三面包圍的態勢。這張桌子只有一個客人在獨自喝酒,面色十分陰沉,對他們的來到,恍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待得這三個人都已靠近了他,這個人才忽地放下酒杯,哈哈笑道:「相請不如偶遇,來,來,來,我請你們三位喝酒。」

  那大和尚哼了一聲,說道:「你贏了我們的錢,倒在這裡風流快活!」

  那漢子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待會兒咱們還可以再賭,大師又何必氣惱?」

  那妖冶的婦人忽地一拍桌子,喝道:「你這騙子瞎了眼睛,竟敢騙到我們頭上!」

  那漢子怒道:「卓二娘,你輸了卻來誣賴我!」

  話猶未了,另一個粗豪的漢子已是拿出三粒骰子,三隻手指一捏,只聽得一陣爆豆似的聲響,三粒骰子竟給他的指力捏碎,碎成片片,落在桌上。

  以指力捏碎骰子,在武功高明之士,當然算不了什麼,但在一個賭徒來說,有這樣的本領卻是大不尋常了。尉遲炯皺起眉頭,心裡想道:「他們若是打將起來,可是有點不妙了。」要知這間酒店和附近的幾家賭窟雖然是御林軍的軍官包庇的,但若有人打架鬧事,地方官可也不能不管。酒店的主人排解不了,多半也會通知他的靠山。

  那漢子把骰子捏碎,冷笑說道:「各位看看,這是不是灌鉛的假般子!」酒店裡的客人眼看他們就要打架,膽小的已是嚇得匆匆躲避,那裡還敢過來?只有幾個膽大的隔著幾張桌子,伸出頭來瞧瞧,說道:「不錯,是灌了鉛的假骰子!」

  只聽得「乓」的一聲,那妖冶的婦人又是一拍桌子,罵道:「你這廝憑手氣贏了我,我沒話可說,願賭服輸。你用假骰子騙我的錢,老娘可不是省油燈!」

  那客人冷冷說道:「你們知道是假骰子,當場何以不拆穿它?如今卻拿來與我理論!哼,哼,誰知道你們是那裡找來的這副假骰,你說我騙你,我說是你們來訛詐我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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