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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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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宗濤道:「宗神龍,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我也不管你說些什麼,只問你依是不依?」 宗神龍道:「不依又怎樣?」 牟宗濤道:「那我只好替祖師清理門戶了!」 金逐流大為歡喜,想道:「牟宗濤為扶桑派清理門戶,我倒是不必插手了。」於是仍然藏在假山背後,暫不露面。 宗神龍氣得七竅生煙,喝道:「你這小子欺我太甚,好呀,你要清理門戶,那就來吧!石衛、桑青,你們夫婦怎樣?」 石、桑二人同聲答道:「我們是幫理不幫親,牟師兄說的是正理。」 原來對於依附清廷總管薩福鼎一事,扶桑七子之中,本來就有三派不同之意見。一派是和他往來,得點便利,幫他一點小忙,也無所謂。但不可過於為他利用,以致失了「高人」身份;一派是初起糊裏糊塗,跟著宗神龍走。後來逐漸明白,因而對他不滿的,還有一派則是死心塌地的跟著宗神龍走的。練彩虹是第二派。石衛、桑青夫婦是第一派。但他們在華山鎩羽而歸之後,也漸漸有了悔意,覺得不應該這樣下去,自墜身分了。 牟宗濤進京,先找著練彩虹,另外的三個人是要跟宗神龍走的,不肯聽他的話。牟宗濤帶了練彩虹立即離京,途中碰上桑青、石衛。桑、石二人聽說宗神龍已正式出任薩福鼎的私人使者,更為不滿,於是決意奉牟宗濤為掌門,隨他趕來青海。 宗神龍見桑、石二人已經給牟宗濤拉了過去,越發大怒,冷笑說道:「好,你們二人和他並肩上吧!他要清理門戶,我可也要清理門戶了。」宗神龍是他們的師叔,是以口出此言。 牟宗濤道:「石師兄,桑師姐,請你們替我把場,不許外人騷擾。接著冷笑道:「宗神龍,我以掌門弟子的身份,前來清理門戶,定要你輸得口服心服!」 宗神龍說了一個「好」字,隨即把眼向練彩虹看去,冷冷說道:「彩虹,你又如何,你也是幫理不幫親嗎?」練彩虹是他妻子的關門弟子,他的妻子已死,練彩虹也就等於是他的徒弟一樣了。 練彩虹道:「我既是幫理,又是幫親。」 宗神龍道:「此話怎說?」 練彩虹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雖然是我的師公,總不能勝於我的生父。丈夫比生父更親,何況於你?」 宗神龍吃了一驚,叫道:「什麼,你們,你們……」 牟宗濤道:「我們早已訂婚了,練姑娘是我的未婚妻子。」 練彩虹道:「師公,我看在故世師娘的份上,只要你交出祖師的劍譜,我一定替你向牟郎求情。」 金逐流聽到這裏,也是不由得大吃一驚,心裏想道:「這真是始料之所不及,牟宗濤竟然和這位練姑娘訂了婚,那位林姑娘可怎麼辦呢?」金逐流想起了林無雙那一晚和他說起牟宗濤的時候,那一副一往情深的神態,心中不禁暗暗為她嘆氣。 一聲大喝把金逐流從迷茫之中驚醒,只見宗神龍已是拔劍出鞘,向牟宗濤刺去。 牟宗濤摺扇一揮,只聽得「嗤」的一聲輕響,宗神龍的長劍彈開,退下一步。牟宗濤的摺扇上卻給刺穿了一個小孔。 這一下兩人都是心中一凜,知道碰上了勁敵。論功力是宗神龍更深,論劍法是牟宗濤更妙,他把摺扇當作短劍使用,在那一招之間,已是遍襲了對方的七道大穴,這才把宗神龍逼退的。 宗神龍長劍一挑,抖起三朵劍花,攻向對方三處要害。牟宗濤摺扇一張一合,扇子滴溜溜一轉,竟然把那柄長劍引得東搖西晃。原來牟宗濤使的是一招「三轉法輪」,正是剋制宗神龍這一招的。可是表面看來,牟宗濤雖然好像輕描淡寫的便化解了對方的招數,但仔細觀察的話,卻可以看到他的額角已經沁出了幾顆汗珠。 金逐流看得也不禁手心裏捏了一把冷汗,想道:「一個功力深厚,一個劍法精奇,鹿死誰手,實是難料。」 土王宮中的衛士此時已是給他們的劇鬥驚動,紛紛起來。 石衛喝道:「我們扶桑派在此清理門戶,與旁人無關!」 那個滿州使者連忙叫道:「你們休要聽他胡說,快快上來,捉拿刺客!」 牟宗濤叫道:「這人並非清廷使者,他不過是薩福鼎私人派來的。請你們暫時袖手旁觀,待會兒我再向你們王爺分說。」 那些衛士不懂江湖規矩,更不敢相信牟宗濤的說話、因此仍是掄刀動槍,四面圍攏,眼看一場混戰,難以避免,金逐流忽地大喝一聲從假山石後跳出來。 金逐流喝道:「我不管他是否清廷使者,他犯了謀殺案,我正要拿他去見王爺!你們誰也不許多事!」大喝聲中,揮動玄鐵寶劍向假山劈下,轉眼之間,已把一座假山的山頭削平。假山雖然不比真山,但堆疊在山頂的五六塊巨石也有磨盤般大,給玄鐵寶劍亂砍亂削,變成了一大堆碎石了。 土王宮中的衛士幾曾見過這樣厲害的本領,人人嚇得魂飛魄散,登時潮水般的退下,生怕給寶劍的鋒芒殃及。 那滿州使者雖然懂得武功,但自忖決計不是金逐流的對手,此時也是嚇得慌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連忙混在衛士堆中,向土王的內宮拔足飛奔。 忽聽得有人一聲大喝:「直廝鳥,往那裏跑?」聲到人到,只是一個照面,就把這滿州使者的右臂拗折,狠狠的揪著他。這人正是尉遲炯。在他後面跟著有兩人來到,這兩個人是大喇嘛宗達完真和那個替滿州使者送毒酒的內侍。 金逐流喜道:「尉遲大哥,你來得正合時。」尉遲炯睜大眼睛看牟宗濤和宗神龍比劍,說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金逐流道:「這人就是牟宗濤了。他為扶桑派清理門戶,咱們暫且不必插手。待會兒再去見王爺吧。」 武林中一派清理門戶,按規矩外派是不能插手的,但金逐流用「暫且」二字,卻另有一層意思,因為他不知鹿死誰手,如果結局是牟宗濤敗了的話,他當然還是要和宗神龍動手的。 尉遲炯看了一眼,點點頭道:「不錯,是不必咱們插手了。」 金逐流怔了一怔,想道:「怎的尉遲大哥好像斷定了是牟宗濤業已穩操勝券?」凝神看去,只見劍花錯落,人影翻飛,突然間牟宗濤一聲大喝,連進數招,果然又搶了上風,金逐流暗暗佩服:「尉遲大哥的眼力果然是比我高明得多!」 金逐流再看一會,不覺又是好生詫異,原來牟宗濤似扇代劍,使出的劍招,竟有幾招酷似「大須彌劍式」。金逐流想了一想,恍然大悟:「原來我參悟了他的扶桑劍意,另創新招,他也參悟了我的天山劍法,能夠變化出大須彌劍式了。呀,此人聰明,實是不在我之下!」 大須彌劍式是與扶桑劍法異曲同工的最上乘劍法,宗神龍的扶桑劍法本來就略遜牟宗濤一籌,更加以不識大須彌劍式,只憑功力較高,已是難於抵敵,不過數招,只聽得牟宗濤喝聲:「著!」扇柄一敲,正中宗神龍的琵琶骨,把他的琵琶骨打碎了。 牟宗濤搜了他的劍譜,冷冷說道:「看在你是彩虹師公的份上,饒你不死,去吧!」宗神龍武功已廢,不敢作聲,只好走了。 宗達完真對眾衛士道:「此事由我和王爺去說,你們都回去吧。」他是大喇嘛身份,眾衛士都是信奉喇嘛教的,自是唯命是從。於是宗達完真與尉遲炯等人,便押了那個內侍和滿州使者去見土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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