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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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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惡戰,白師兄、路師兄、李師兄都受了重傷,我與甘師兄僥倖未傷,但亦已力竭筋疲,不堪再戰,那些人把我和甘師兄團團圍住,要逼我們投降。當時我已打算自斷經脈,寧死不受敵人之辱的了,想不到就在這危險的關頭,師父師母和大哥大嫂幸虧同時來到,我們這才能反敗為勝的!」 眾人聽了,無不駭然。要知邙山派的甘、路、白、李四大弟子,乃是「江南大俠」甘鳳池、路民瞻、白泰官、李源的後人,每一個都有獨門武功,四個人加上了江海天的妻子谷中蓮,竟然打不過對方,三個人還受了重傷,對方的厲害也就可想而知了。 金世遺道:「這也並非巧遇,我們是先到了邙山,得知消息的。」 原來金世遺在海外住了二十一年,事過境遷,心上的創痕早已平復,想起中原的一班朋友,遂約了葉沖霄夫婦一同回國。葉沖霄本是馬薩兒國的大王子,因為要讓位給弟弟而避居海外的。此時已經過了二十年,他從葉慕華托海客帶來的家信得知,弟弟都早已傳位給侄兒了,回去自是無妨,因此兩家人遂聯同返國。 金世遺師徒兩代都曾受過呂四娘(邙山派第二代掌門)大恩,他的妻子谷之華又是呂四娘撫養成人的,是以回到中原,第一件事便是到邙山祭掃呂四娘的墳墓。 金世遺先到邙山的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為谷中蓮乃是邙山派掌門的緣故。一年之中,谷中蓮總有半年是在邙山的。有時江海天陪著她來,有時是她自己來。但不論是否見得著江海天,見著了谷中蓮,也就可以知道愛徒愛子的消息了。金世遺最記掛的兩個人,當然是他的徒弟江海天與兒子金逐流。 其時邙山派上一輩的人物,尚有白英傑和路英豪二人。金世遺見了他們二人,方始得知清廷將有所不利於江海天的消息,邙山派的四大弟子,昨日剛剛赴往江家赴援。 金世遺笑道:「幸虧我先到邙山,得到了這個消息,剛好及時趕上了。」 葉沖霄接著說道:「我們來到之時,聽得廝殺之聲,我尚不以為意,那知一上去就吃虧。」 原來葉沖霄在海外二十年,已經練成了大乘般若掌,回到中原,正想找個機會試試。他來到江家之時,正是他的妹妹谷中蓮陷於苦鬥之際。他雖然知道來人了得,但仍然不以為意。以為清廷差遣得動的人,本領再高,也是有限。金世遺早已是打遍天下無敵的第一人,葉沖霄以為「割雞焉用牛刀」,因此就請金世遺替他掠陣,獨自上前,準備把那些人打個落花流水。 金世遺初時也是這樣想,看了幾招,方知不對。連忙出手,業已遲了半步。 葉沖霄苦笑道:「對方七個人依北斗七星之勢,列成陣形,我只道一上去就可以把對方打個落花流水,那知道對方的陣腳絲毫不亂,只分出一個人來對付我,那個人是中年漢子,年紀和我差不多,我和他照面三個連環急招,不但佔不到便宜,反而吃了點虧。」 金逐流道:「葉大哥,你的般若掌用了沒有?」心裏好生納罕:「葉沖霄的般若掌力,尚在大師兄之上,即使是牟宗濤也擋不起他的一掌,何以反而會吃了虧。」 葉沖霄道:「當然用上了,我一出手就是般若掌。那人接了一掌,哼了一聲,身形連晃,卻沒倒下。跟著兩招,竟是劍掌兼施,迅如暴風驟雨。我顧得應付他的劍,顧不了他的掌指功夫,只覺脅下一麻,已經是著了他的道兒。幸虧你的爹爹迅速把我推開,我這才沒有受到重傷。」 說罷揭開衣裳,只見脅下三個瘀黑的傷痕,葉沖霄苦笑道:「對方以指代劍,指法之精奇,實足我平生從所未見!幸虧用的不是真劍,否則我的身上已經穿了三個窟窿了!」 眾人看了葉沖霄身上的傷痕,都是瞠目結舌,相顧失色。 金世遺笑道:「沖霄,你也不必過謙,和你對敵那人,乃是他們之中的第三名高手,他接了你的一掌,其實已是相當嚴重的內傷,不過你看不出罷了。也幸虧他們之中有一個已經受傷,否則我們夫婦要破他們這個七星陣,只怕還未必能夠呢!」 混戰的雙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金世遺一眼就能夠看得出敵方各個人武功的高下,在場的武學行家,都是不由得暗暗佩服,心中想道:「金大俠雖然稍微吃了點虧,但武功天下第一的名頭,究竟還是非他莫屬。」 仲長統忽地叫道:「可惜,可惜!」公孫宏道:「老叫化,你可惜什麼。」仲長統道:「這一戰定然精彩之極,可惜我沒有眼福見到。金大俠,你是怎麼取勝的,快說給我們聽聽吧。」 金世遺卻搖了搖頭,說道:「說來慚愧,我們夫婦雖然僥倖獲勝,可是對他們的武功來歷,卻是全不知道。 「這七個人使用不同的兵器,每個人有他的獨到之處,不過從他們的招數看來,卻似乎是屬於同一門派的。他們的招數奇詭繁複,但其中亦有脈絡可尋,都是從劍法中變化出來的。武功最強的也是兩個使劍的好手,我以指代劍,施展了大須彌劍式,竟也沒佔到他們的便宜。」 金世遺不願誇耀自己的戰績,只是約略說了一個大概。聽的人都不滿意,都要葉沖霄加以補充。 葉沖霄道:「我的武學造詣和金大俠相比差得太遠,對他們雙方所使的上乘武功,當然看得眼花繚亂,慚愧得很,其中的奧妙,我也是看不出來。」 不過葉沖霄還是眉飛色舞地講述了那一場百年罕遇的惡鬥,眾人方始知道起初金世遺以一敵七,稍處下風,後來谷之華與他聯手,不過半個時辰,就把對方的七星陣完全擊潰了。 葉沖霄笑道:「金大俠自謙吃了點虧,其實對方吃的虧不知大了多少。七個人中,除了兩個使掌之外,他打五個人,有四個人的兵器給他奪出了手,只有一個使劍的,只願吃他一掌,不願棄劍,終於給他們逃跑了。」說到這裏,忽地問金世遺道:「金大俠,當時你已經可以取他性命,就算你不願傷他,也可以將他擒獲,盤問他的口供的。為何你不肯施展殺手,輕易的就讓他逃了?」 金世遺道:「這人能夠在瞬息之間接我七招,方始落敗,也算得是當今之世的一個武學高手了。我如何還能夠傷他?」葉沖霄才知道這是因為金世遺憐惜對方的武功修來不易的緣故。 厲南星其此時方始有空上拜見金世遺,金世遺道:「原來你和逐流早已相識了。」金逐流道:「我們還是結拜的兄弟呢。」金世遺哈哈笑道:「好,好,你們能夠相親相愛,也不枉了我們兩代的交情。」 隨著史紅英和一班後輩上前的拜見,仲長統道:「史姑娘,你應該行大禮。」史紅英滿臉通紅,說道:「仲幫主為老不尊,怎的拿侄女開起玩笑來了。」仲長統笑道:「我說的可是正經話啊。你這個頭總是要磕的,老叫化等著喝你的喜酒呢。」 金世遺知道史紅英是他的媳婦,十分歡喜,笑道:「之華,一晃二十餘年,孩子們都快要成家立室了,光陰可過得真快啊!」谷之華把史紅英拉過一旁,問長問短,她早已從白英傑口中知道史紅英的家世,知道她是一個出污泥而不染的好姑娘。谷之華的父親是大魔頭孟神通,史紅英的哥哥是六合幫的幫主史白都,婆媳二人的身世頗有相同之處,因此谷之華對史紅英更是特別憐惜,越看越愛。 仲長統笑道:「今日是老少兩輩的英雄會,咱們可得重開筵席,好好的慶祝一番。」金逐流笑道:「仲幫主,你還沒有喝夠嗎?」仲長統拍一拍肚皮,說道:「喝你爹爹的接風酒,老叫化這大肚皮最少還可以裝下黃酒十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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