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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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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觀戰的將近千人,各派的劍術都有人知曉,但卻無人識得金逐流使的這一招是什麼劍法。 原來是金逐流一半偷來,一半是自創的新招。是從幸宗濤所使的扶桑島獨門劍法中變化出來的。 金逐流聰明絕頂,日間和牟宗濤比武之時,牟宗濤所使的那些奇詭絕倫的招數,他雖然未能全都領悟,但最精妙的十幾招劍法,他已是牢牢地記在心中。 牟宗濤是用一把摺扇當作判官筆和五行劍使的,摺扇是份量極輕的東西,牟宗濤以扇代劍之時,使出的劍招講究的是「神似」而非「形似」,唯其「神似」,因此就特別難以捉摸。好在金逐流悟性極高,劍術上又有極深厚的基礎,比武過後,仔細琢磨,這才能夠心領神會。但如今金逐流是用玄鐵重劍使出對方的招數,當然不可能與牟宗濤用摺扇使出的招數一模一樣,倘若「依樣畫葫蘆」的話,那就必定是弄巧成拙了,故此他必須加以變化,保存對方劍法的神髓而自創新招。 金逐流用這樣一招古怪的劍法對付青袍怪客,也是有他的用意的,青袍怪客武功高明之極,這一招劍法雖然奧妙,但要勝他,金逐流自己也知道這是妄想。不過,金逐流的用意倒不是在於勝他,而是希望試探出對方的本門家數。 金逐流起初疑心這青袍怪客是牟宗濤,後來一看不像,但仍然疑心他是扶桑島的高手。因為中原各派的武林人物,委實找不到一個有青袍怪客這般本領的人,而扶桑島虯髯客這一脈所傳的武功,據牟宗濤之言,後來演變成三個支派,牟宗濤所得的先祖所傳尚未到十分之一,焉知沒有比牟宗濤更強的高手。 不論武學如何高明之士,突然遇到本門的精妙招數,十居八九,一定會用本門的招數化解的,因為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金逐流這一招使出,青袍怪客好像有點驚異的樣子,微微「噫」了一聲。金逐流暗暗歡喜,心裏想道:「好,這一下子,看你還能不露原形麼。」 那知青袍怪客雖然詫異得「噫」了一聲,但在金逐流的劍招攻到之時,他仍然是用一招平平無奇的「四平拳」就把金逐流這招別出心裁的劍法化解了。 金逐流大為失望,突然心念一動,在失望之中又找到了希望。 原來當金逐流以家傳武功與這青袍怪客對敵之時,青袍怪客以「四平拳」隨手化解,毫不費力。如今金逐流用這一招新創的劍法,雖然他也一樣的用「四平拳」隨手化解,並不費力。但金逐流卻看得出來,他已是稍微多用了一點神。 金逐流連忙向師兄拋了一個眼色。隨即連續使出一半偷學,一半自創的新招,暴風驟雨般向那青袍怪客攻去。 江海天心裏暗暗好笑:「師弟忒也好勝,好在對方並無惡意,否則如此完全不顧防禦的進攻,碰上這樣高明的對手,不給對方傷了才怪!」但為了不讓師弟失望,同時也是為了恐防自己所料不中,萬一師弟受傷的話,這可不是當耍的。因此江海天雖然心裏早已服輸,仍然不得不與金逐流緊密配合,催緊掌力,盡其所能的與金逐流聯手。 金逐流一口氣攻了十多招,眾人正在看得眼花繚亂,忽聽得「噹」的一聲,金逐流的玄鐵寶劍脫手墜地,人也跌出了一丈開外!原來在他攻到第十三招之時,竟然不顧危險,直欺到青袍怪客的身前,給青袍怪客在他虎口一彈,玄鐵寶劍登時脫手! 江海天大吃一驚,不知師弟傷得如何,正要跑過去想要扶他起來,不料金逐流已是自己跳了起來,叫道:「爹爹,原來是你和孩兒開這玩笑!」 江海天放下了心上的石頭,大喜說道:「師父,果然是你!」連忙跪下磕頭。 青袍怪客哈哈笑道:「海天,你很不錯呀,功夫的確是長進了許多了。」一抹臉孔,除下了人皮面具,露出廬山真相,果然是江海天的師父金世遺。金世遺年紀已經六十多歲,但因內功深湛,駐顏有術,望之仍似四十多歲的儒生。老一輩見過金世遺的人全都認得。 仲長統大笑道:「我也是老糊塗了,早應該想到是你的。但想不到你這喜歡開玩笑的脾氣仍是和當年一模一樣,絲毫未改。怎麼和徒弟、兒子也開起玩笑來了?」 金世遺笑道:「我不是這樣試一試他們,焉能知道他們背了我有沒有偷懶。哼,說起來我還得怪你呢!」 仲長統道:「咦,你自己教訓徒弟,怎麼怪起我來了?」 金世遺道:「你們做長輩的把他們捧成了天下第一,我若不挫折挫折他們,豈不是要助長他們的驕氣了?」 仲長統道:「哈,你有這樣的好徒弟,難道還不滿意麼?」 金世遺道:「我對海天無話可說,他的功夫練得不錯還在其上,難得的是他這一份謙虛。逐流,你比起師兄來可就差得遠,武功固然不及師兄沉穩,涵養更是不及師兄。你應該好好的向師兄學學。」 仲長統笑道:「金大俠,這可就有點不公平了。令郎的功力雖然不及師兄,但他自創的新招,卻是精妙絕倫,人所難能!功夫不及師兄,這也是年紀還輕的緣故。」 江海天道:「不錯。師弟的聰明我是望塵莫及。若不是他叫出來,我還不知道是你老人家呢。」其實江海天也早已懷疑青袍怪客乃是師父的了。不過首先識破金世遺的卻的確是金逐流。 金世遺道:「可惜他的聰明卻不用在正道上,海天,你也給他騙過了。你以為他是從我的武功識破我的麼?哼,他是拿姬曉風教他的那套本領,在我的身上施展了。我罰他跌一跤,還算便宜他呢。」 原來金逐流是在欺身進撲之際,在青袍怪客身上偷了一樣東西,這才知道是他的父親的。 仲長統哈哈大笑,說道:「金大俠,原來你是輸了一招給兒子,心裏不服氣,這才教訓他的。哈哈,依我看來,妙手空空的本事,只要用得其當,那也是好得很呀!」 公孫宏笑道:「金大俠,有你回來,這武功天下第一的名頭。令徒令郎應當是要讓給你了。」眾人聽了這話都笑起來。 金世遺忽地正色說道:「天下之大,何處沒有能人?我剛才說的話可不是亂說的。你們以為我就是天下第一,錯了,錯了!」 仲長統以為他是又開玩笑,說道:「我以為你的脾氣絲毫未改,原來也有一點變了。從來你可沒有這樣謙虛的啊,這是跟你徒弟學的嗎?」 金世遺道:「從前我是不識天下之大,如今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不瞞你說,昨天我和人家鬥劍,就栽了一個老大的筋斗!」 仲長統見他神情不似說笑,大為詫異,說道:「我不信天下還有誰能夠在劍法上贏得你的一招。」 金世遺道:「你不信麼?逐流,把你從我身上偷了去的寒玉戒指拿出來!」 金逐流滿面通紅地拿出了寒玉戒指,金世遺接了過來,指給仲長統看道:「你們仔細看看,戒指上是不是有一條裂痕?」公孫宏是個劍術大行家,不由得大吃一驚,說道:「這可是劍痕麼。」正是: 海外異人履中土,千年絕學放光芒。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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