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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這是厲南星送給金逐流的一首詩,當年他們琴劍相交,厲南星譜了這首詩送給金逐流表示友誼的。這是厲南星自己做的詩,除了他和金逐流之外,別人決計念不出來!

  金逐流聽了這首詩,已是不容他再有懷疑了。當下說道:「原來你果然是厲大哥,但這,這卻是怎麼一回事呢?」

  要知金逐流雖然不再懷疑這人是假厲南星,但厲南星何以會給陽浩利用,做了天魔教的教主,他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此時,忽聽得又有腳步聲走來,厲南星道:「我請你看一場把戲,你就會明白了。」

  把金逐流一拉,兩人躲到床壁後面。

  只聽得陽浩的聲音說道:「今晚你好好想一想,明兒咱們再談!」

  厲南星貼著金逐流的耳朵說道:「和陽浩一起的這個人,就是冒我之名的那個教主了!

  那教主忽地輕輕地「咦」了一聲,說道:「陽師伯,我還想和你談談,請你進來再坐一會。」

  原來他記得出來之時門窗都是已經關好了的,現在發現窗子打開,已知內裡定然有變,不能不提防有人藏在房中。他不敢明言,只能向陽浩暗示。

  金逐流在厲南星耳邊笑道:「他們來得正好!」

  話猶未了,只聽得「砰」的一聲,陽浩已是一掌推開房門,雙腳未曾踏進,修羅陰煞功的掌力已然發出了。

  陽浩以為躲在房中的是內奸,做夢也想不到是金逐流和厲南星二人。他的修羅陰煞功在天魔教中是無人能敵的,心想我先叫這廝吃點苦頭再說。

  不料吃苦頭的不是奸細,反而是他,說時遲,那時快,金逐流早已一躍而出,駢指如戟,點向他胸口璿璣穴。

  陽浩也當真了得,驟然遇襲,雖驚不亂,反手一勾,使出小擒拿手法反扣金逐流的脈門!金逐流化指為掌,一個大須彌掌式向他胸膛印下。

  雙掌相交,陽浩禁不住連退三步,給金逐流的掌力將他震出了門外。但金逐流也只是略占上風,未能將他抓住。

  陽浩這一驚才當真是非同小可!要知他的修羅陰煞功已經練到了第八重,尋常之輩,在他掌風籠罩之下,已是要冷得僵硬,那裡還能和他動手?但如今這個人非但能夠和他動手,而且還能夠硬接他的第八重的修羅陰煞功的掌力,硬碰硬的將他一掌擊退!

  陽浩是曾經和金逐流交過幾次手的,此時雖然未曾看見金逐流的面貌,亦已知道來的是他了。

  那教主跟在陽浩後面,正要進來,陽浩連忙叫道:「快跑!」

  金逐流笑道:「跑不了啦!」

  身形疾起,兀鷹撲兔般的淩空向那教主撲下,陽浩情知他的師侄決禁不起金逐流的這一掌,只好也是依樣畫葫蘆地跳起身來,和金逐流在空中對了一掌。

  那教主一面跑一面叫道:「有奸細,來人哪!」

  剛跑得幾步,陡然間只覺肩上的琵琶骨一麻,原來已是給厲南星將他抓住了!

  陽浩和金逐流對了一掌,胸口如受重壓,落了下來,翻過一座假山,占了有利的地形,準備應付金逐流的攻擊。冷笑說道:「金逐流,你縱有三頭六臂,今晚也是逃不出去的了!你不要以為拿住了我們的教主,就可以要脅我們,咱們還是好好的商量商量吧!」

  天魔教上下人等,聽到了教主的叫聲,此時已是紛紛地趕來捉拿奸細。厲南星把那教主拖進房中,叫道:「賢弟,回來!」

  金逐流莫名其妙,心裡想道:「厲大哥好糊塗,敵眾我寡,拼命沖出去或者還可以死裡逃生,躲進房中,那豈不是變成讓人家甕中捉鼈了?」

  但因厲南星已經進去,他自是不能單獨突圍,只好也跟著進去。

  陽浩本來有點害怕金逐流沖過來和他拼命,此時見金、厲二人都已躲入房中,不禁哈哈大笑,朗聲說道:「金逐流,你們總不能做一輩子當縮頭烏龜吧?人來,毒箭、噴筒伺候!」

  此時陽浩的黨羽和天魔教的大小頭目都已來到,在陽浩指揮之下,片刻之間,已是把那間房子團團圍著!陽浩得意之極,大笑說道:「先讓你們知道一點厲害!」

  從一個頭目手中取過一副弓箭,「嗖嗖」兩聲,兩枝箭破窗而入,插在牆上。陽浩冷笑說道:「厲南星,你是使毒的行家,你可以驗看這兩枝毒箭,是不是見血封喉的毒箭?」

  接著又取過一隻噴筒,一按機關,噴出一溜火光,登時窗子著火。金逐流一記劈空掌打出,把燒著的木頭打掉,落在窗外,那一溜火光,轉瞬即滅,沒有燒進房來。但一股焦臭的氣味,已是彌漫房中,顯然從這噴筒噴出的也是毒火。

  陽浩接著說道:「金逐流,若只是幾副弓箭幾隻噴筒,那自是奈你不何,但現在不是幾副幾隻,而是成千上百,你縱有三頭六臂,十條性命,也是絕計難逃的了!嘿嘿,再說你想做縮頭烏龜也不成,大不了我讓師侄陪葬,一把火就把這房子燒了!」

  金逐流從燒破的窗口望出去,只見箭簇的寒芒宛似繁星,一隻只烏黑的噴筒儼如無數毒蛇昂頭對著窗口。

  陽浩笑道:「看清楚沒有?現在我給半個時辰讓你們商量,識趣的乖乖投降,否則休怪我下辣手!」

  金逐流暗自尋思:「如此陣仗,看來沖出去也是難逃性命的了。不過,總勝於束手待斃!」

  正想與厲南星說話,厲南星已在他耳邊悄聲說道:「我有辦法平安脫險,你看好這廝,且不必點他穴道。」

  金逐流抓著那教主的琵琶骨,說道:「你動一動我就要你的命!」

  只見厲南星搬開那張大床,伏在地上摸索,自言自語道:「離牆三尺六寸,青磚上有環狀凹痕為記。是這裡了!」

  當年厲南星的父母建造這間教主的寢房之時,用的是特別堅厚的大青磚,故此經過二十餘年,尚無損壞。此次陽浩重修房屋,只是加上上蓋,地下的磚頭並無掉換。

  厲南星揭開了兩塊青磚,露出一個洞口,一股黴臭的氣味沖了出來。

  金逐流取出兩顆顏色碧顏的丸藥,這是用天山雪蓮炮製的碧靈丹,功能祛毒解穢,分了一顆給厲南星,納入口中,當下便把那個假冒厲南星的天魔教教主,一同拖進地洞。

  厲南星亮起火折,只見是一條望不盡頭的地道。入口處有兩扇石門,厲南星從裡面把石門關上,笑道:「他們不懂開關之法,要鑿開這個石門,至少也得花三兩天工夫。」

  那個教主做夢也想不到就在他的臥床底下,竟然藏有這麼一條秘密的地道,不禁「咦」的一聲叫了出來,口一張開,積聚在地道中的穢氣吸進的就更多了,這一下熏得他的五臟六腑就似要在肚子裡造反一樣,頓時大嘔特嘔。金逐流口裡含著碧靈丹,也不禁捏著鼻子。

  厲南星冷笑道:「你雖然冒充我的身份,做了教主,諒你也不知道這個所在。快快從實招來,你與陽浩串通,幹下這等無恥的勾當,有什麼陰謀?」

  那個教主只好忍受穢氣,苦著臉求饒:「這不關我的事,這都是陽浩擺佈的。他是我的師伯,他說我的相貌有點像你,要我冒充教主,我是不敢不從。他想利用我作傀儡,重組了天魔教之後,就可以向朝廷賣身投靠,討得更大的價錢。請教主曉命!」

  厲南星「哼」了一聲,說道:「我才不希罕當這教主!哼,你這廝雖然不是首惡,但貪圖富貴,也應該讓你吃一點苦頭,死罪饒了,活罪難饒。」

  當下點了他的麻穴,只是令他不能動彈,知覺則未消失,冷笑說道:「你在這裡躺兩天吧,陽浩弄得開石門,自然會放你出去,弄不開石門,那就活該你倒楣了!」

  那教主暗暗叫苦,心想要在這二十年從未打開過的地道中,忍受兩日兩夜的臭氣,這已經是倒楣透了。

  厲南星處置了這個假冒他的教主之後,這才得有空暇問金逐流道:「賢弟,你是怎麼知道這裡的事情的?史姑娘呢,怎的不見她與你同來?」

  金逐流道:「她在外面,不知給人發現了沒有?」又道:「我已經見過公孫宏了。公孫燕呢?該不至於已遭不幸吧?」

  心想厲南星既然沒死,公孫燕想必也還活著。果然便一聽得厲南星說道:「她也是在外面等我。好,咱們這就出去接應她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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