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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龔平野也嚇得慌了,但他知道師父若然死在宮秉藩劍下,自己決難逃命,當下勉強增懾心神,運氣貯力。躲在一邊,乘機偷襲。

  宮秉藩利於速戰速決,劍招越展越快,猛地喝聲「著!」

  反手一劍刺出,陽浩霍地一個「鳳點頭」,只覺頭皮一片血涼,頭上的亂髮已給劍鋒削去了一大片!

  宮秉藩這一劍未能殺掉陽浩,暗自叫聲:「可惜!」

  正待再施殺手,驀地只覺一股寒風襲到,原來是龔平野躲在一棵樹後,已是使出了修羅陰煞功,偷偷向他發掌。

  龔平野的修羅陰煞功不過練到第五重,未足以制宮秉藩的死命。但宮秉藩被這奇寒之氣一襲,也不由得微微發抖,劍招略緩,讓陽浩松了口氣,轉危為安。

  宮秉藩運氣三轉,驅散了體內寒毒,攻勢剛剛又要展開,偷在樹後的龔平野卻也凝聚了真氣,再次使出了修羅陰煞功向他偷襲。

  陽浩本身的修羅陰煞功已練到了第八重,徒弟用第五重修羅陰煞功所發的陰寒之氣,對他毫無影響,受到影響的只有宮秉藩。

  宮秉藩連續受了兩次干擾,心頭火起,猛地喝道:「好小子,我先斃了你!」

  說到一個「斃」字,已是身移步換,撲到了龔平野的藏身之處。龔平野嚇得魂飛魄散,要想躲時,那裡還來得及?只聽得一聲慘呼,劍光匹練似的卷來,已是把他攔腰斬為兩截。

  宮秉藩雖然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斬了龔平野,但在這一進一退之間,卻給了陽浩運用修羅陰煞功的機會。

  陽浩的修羅陰煞功當然遠非徒弟可比,宮秉藩剛一轉身,只覺寒風撲面,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已是向他湧來。

  宮秉藩大喝道:「我與你拼了!」

  掌風劍影之中,陽浩大叫一聲,倒躍出數丈開外,身上受了三處劍傷!

  宮秉藩正要運劍再刺,手腕忽地一陣麻木,長劍幾乎掌握不牢。原來他受了第八重修羅陰煞功之傷,血液幾乎為之冷凝,關節也都僵硬了。

  陽浩倚著一塊大石,喘吁吁地叫道:「你過來!」

  他不知道宮秉藩傷得如何,不敢冒險進攻,但料想宮秉藩傷得不輕,勝負的關鍵在於誰能支持更久,故而他決定了以逸待勞的戰略。

  幸而陽浩不敢冒險進攻,宮秉藩發覺不妙,心裡想道:「看來此仇今日是不能報了,我得留著一條性命,回去稟告舵主。」

  當下作勢前撲,卻突然一個轉身,和身滾下山坡,他那匹坐騎是久經訓練的戰馬,見主人滾下來,立即就跑上去迎接他。宮秉藩強力支持,運一口氣,手掌按地,掙扎起來,跳上馬背。

  陽浩這才知道宮秉藩確實是比他傷得更重,暗自悔恨剛才不敢下手除他,給他跑了。但隨即心想:「他受了我的修羅陰煞功之傷,無藥可治,諒他也跑得不遠,終必毒發而亡。」

  陽浩受了三處劍傷,傷得也很不輕,幸而不是內傷,敷上了金創藥,還能夠行走。他怕有義軍找來,只求走得越遠越好,自是不敢再走回頭路去追蹤宮秉藩。

  宮秉藩上馬賓士,果然不出陽浩所料,跑了一程,只覺渾身發冷,越來越是難受,終於支持不住,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便即暈了過去。

  且說金逐流與史紅英連袂去找厲南星,這時正在路上行走,忽地有個農夫迎面前來,向他們打量一番,便問金逐流道:「你們可是從西昌來的麼。」

  金逐流道:「不錯。」

  那農夫道:「義軍不知是否尚在西昌。」

  金逐流道:「你找義軍有什麼事?」

  那農夫道:「不是我要找義軍,是我們村子裡的張大伯托我帶個口信給義軍裡的一個人。」

  金逐流道:「我們正是義軍,不知那位張大伯要我的是誰,你說給我聽聽,或許我會知道。」

  那農夫喜出望外,說道:「我猜你們是義軍中人,果然猜得不錯。張大伯托我帶的口信,是帶給一個名叫金逐流的好漢,不知你可認得?」

  金逐流大為詫異,說道:「你說的這個金逐流正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要帶什麼口信給他,告訴我吧,我給你轉達,也省得你跑一趟。」

  心想:「那個什麼張大伯何以會知道我呢?」

  那農夫道:「這就最好不過了。張大伯前日救了一個人,這人受了重傷,不能移動。他說他在義軍中有個好朋友名叫金逐流,請張大伯帶話給金逐流,叫金逐流馬上來看他。張大伯家裡只有一個幼孫,他自己跑不開,因此又轉托我。」

  金逐流又驚又喜,只道這個人是厲南星,連忙說道:「既然是義軍的朋友在張大伯家裡養傷,我們應該先去看看此人,設法替他治傷。」

  那農夫道:「不錯,是該如此。請兩位隨我來。」

  當下在前領路,把金、史二人帶到了一家農家。

  金逐流進去一看,只見炕上躺著一個人,卻原來是宮秉藩。金逐流大吃一驚,叫道:「宮兄,你怎麼啦?」

  那姓張的老農夫黯然說道:「你這位朋友恐怕是不成了,今天一早就昏迷過去,現在手腳都僵硬了。」

  金逐流試探他的脈息,只覺觸體生寒,其冷如冰,但脈息尚未斷絕。史紅英悄聲問道:「還有得救麼。」

  金逐流道:「他是受了修羅陰煞功之傷,寒毒已侵入臟腑,只怕他這一身武功是難以完全復原了。」

  史紅英喜道:「這麼說性命是可保無虞了,那你就趕快施救吧。」

  金逐流默運玄功,以本身真力替宮秉藩推血過官。過了半個時辰,只見金逐流頭頂冒出熱騰騰的白氣,汗如雨下;宮秉藩本來像是一張白紙的臉上,漸漸有了幾分血色,終於緩緩張開了眼睛,那老農夫又驚又喜,叫道:「活過來啦!活過來啦!」

  宮秉藩認出了金逐流,臉上綻出一朵笑容,嘴唇微微開合,金逐流把耳朵湊到他的嘴邊,只聽得他說道:「你來啦,我有一事懇求……」

  金逐流道:「宮兄,你歇歇,好了再說。」

  宮秉藩臉上的笑容消失,黯然說道:「好不了啦,除非你有起死回生的靈藥。這,這只是徒耗你的功力而已。你聽我說……」

  金逐流笑道:「我正是有起死回生的靈藥,你不要擔憂,天大的事情都暫且擱在後頭,保養你的身體要緊。」

  史紅英把金逐流拉過一邊,輕聲問道:「你那裡來的靈藥?」

  要知修羅陰煞功的寒毒侵入了臟腑,即使金逐流的內功多好,也決不能驅除淨盡,只能替病人苟延殘喘而已。故此史紅英半信半疑,只道金逐流的說話是說來安慰病人的。

  金逐流笑道:「一點不假。這靈藥還是你家的東西,你怎麼忘了。」

  史紅英怔了一怔,道:「我家的東西。」

  金逐流笑道:「你忘記你哥哥送給薩福鼎的壽禮了麼?」

  史紅英這才恍然大悟,說道:「哦,原來你說的是那支千年何首烏!」

  原來史白都在去年給薩福鼎祝壽之時,壽禮曾經三次更換,由於夜明珠和玄鐵先後被李敦與金逐流盜去,他千方百計,最後又找到了一支業已成形的千年何首烏當作壽禮,不料這支何首烏在群雄大劫壽堂之時,又落入了金逐流之手。

  金逐流道:「這支何首烏我本來是準備留給你用的,一直帶在身邊。這次幸虧你沒受傷,用不著它,正好給宮大哥救命。」

  金逐流取出那支何首烏,切成片狀,請那老農夫幫忙,煎成藥茶,給宮秉藩喝下。一支何首烏可供三次服用。金逐流道:「若無意外的變化,三日之後,他應當可以起床了。」

  情況比金逐流預料的還要好些,宮秉藩服了一劑之後,第二天一早已是氣爽神清,說話也不用怎樣費力了。於是他迫不及待的便將他要央求金逐流的事情說出來。正是:

  鴛鴦患難甘同命,知己相逢說此情。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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