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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金逐流道:「這位史姑娘呢?」石玄說道:「史姑娘請在外面稍候,公孫舵主想與金少俠單獨談談。」金逐流遊目四顧,見秦沖等人的臉上頗有悻悻之色,金逐流實在有點放心不下,暗自思量:「單獨留下紅英,要是這些人與她為難,豈不糟糕。」

  石玄似乎知道金逐流的心裏,跟著就道:「舵主有令,六合幫的幫主史白都雖是咱們的仇人,卻不應遷怒到他妹妹身上。史姑娘既然是與金少俠同來,你們對她也應該好好的以禮相待。」莊遠低頭應了一個「是」字,秦沖雖不應聲,卻也不敢再說話。

  金逐流這才放下了心,當下就跟石玄走進公孫宏的住宅。途中,金逐流請教他的姓名,始知石玄就是和秦元浩同時在水雲莊做過客人的那位石香主,水雲莊莊主的女兒雲中燕被大盜羅大魁恃強迫婚,他與秦元浩曾經幫過雲莊主很大的忙。

  金逐流知道他是石玄之後,對他很有好感,心想石玄是個忠厚正直的人,或者會說實話,因此問他道:「貴會與六合幫素有隙嫌,這個我也知道。但這也是由來已久的了。今日賢會幾位香主對史姑娘好似十分痛恨,似乎不該是由於兩幫的舊怨而起,不知是否另有原因?」

  石玄道:「這個我現在還不便說,金少俠見了公孫舵主,舵主想是會告訴你的。」金逐流道:「請恕我胡亂猜疑,公孫舵主不知是否病了?」石玄說道:「要說是病也未嘗不可,反正你就可以見著他了。」這樣含糊的答覆,令得金逐流更起疑心,心想:「病就是病,什麼叫做未嘗不可?」

  金逐流懷疑滿腹,但石玄既不肯多說,他自也不便再問。石玄帶領他至公孫宏的臥床,便即退下。

  只見公孫宏躺在床上,面如黃蠟,眉心有一股淡淡的黑氣,金逐流大吃一驚,這才知公孫宏是中了毒。「難道他也是受了那個天魔教新教主的暗算不成?但他這麼高強的武功,豈能輕易受人暗算。」

  公孫宏有氣沒力地說道:「逐流,你來了,很好。坐下來吧,咱們談談。」

  金逐流行過了禮,正想問他,公孫宏已先說道:「我知道你定有疑團,想要問我,我也正有幾個疑問,想要問你。」

  金逐流道:「不知公孫前輩想要知道什麼?」公孫宏道:「你是從西昌那兒來的吧?」金逐流道:「不錯。」公孫宏道:「我有個女兒名叫公孫燕,也在西昌,不知你見過她沒有?」

  金逐流已頗感躊躇,心裏想道:「我本來是要替宮秉藩報信的,但想不到公孫前輩會中了毒,此際他正在病中,我若把他女兒的不幸消息告訴他,只怕會加重他的病情。」

  公孫宏嘆了口氣,說道:「可是我的女兒已遭不幸了麼?金少俠,你不必瞞我,我已經知道了,只是我還存著一線希望,希望這消息不是真的。」

  金逐流不覺好生納罕,心裏想道:「這消息是誰告訴他的?除了我與紅英之外,義軍中人,可並沒有誰回來啊!」但聽得公孫宏已經知道,只好黯然說道:「老前輩既然業已知道,那我就不用說了。但我曾經在桃花谷中找過令媛,卻並未發現令媛的屍身,說不定正如老前輩所說,還有一線希望。」

  公孫宏莫名其妙,詫道:「你說什麼?我的女兒不是在西昌城中死的麼。」

  金逐流更是奇怪,連忙問道:「公孫前輩,你聽到的是什麼樣的消息?」公孫宏道:「她若不是在西昌死的,害死她的又是何人?」

  原來兩人都是急於知道真相,不覺同時發問。

  金逐流情知內中定有蹺蹊,先回答道:「是陽浩逼得令媛和厲南星墜下深谷的!」

  公孫宏失聲叫道:「什麼,你說我女兒的仇人是陽浩?厲南星也與我的女兒同時遇害。這,這未免太難令人相信了?」

  金逐流道:「那麼據老前輩所知,這仇人卻又是誰?」

  公孫宏道:「不是六合幫的幫主史白都嗎?」

  金逐流道:「這消息是誰告訴你的?」

  公孫宏道:「就是厲南星!」

  金逐流大為驚詫,說道:「你見到的當真是厲南星嗎?」

  公孫宏怫然不悅,說道:「就在十天之前,我曾與他相會,他親口對我說的,焉能有假?」

  金逐流心念一動,說道:「公孫前輩,你好像是中了毒,這毒又是誰人下的?」

  公孫宏道:「也是厲南星所下!」

  金逐流道:「這可令晚輩糊塗了,厲南星既然替你傳信,那是出於好意的了,何以又暗中下毒?」

  公孫宏是個老經世故的人,聽得金逐流這樣說,亦已猜想得到內中定有蹊蹺,當下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咱們還是一步一步弄清真相吧。金少俠,你說我的女兒是陽浩害死的,是你親眼見到的嗎?」

  金逐流道:「是宮秉藩親眼見到的。逼史白都自殺身亡,則是我親眼見到的。史白都死的時候,令媛可還是活著的啊!因此不管那個天魔教的新教主是否真的厲南星,他告訴老前輩的這個消息,則絕對是假的了。」

  公孫宏道:「既然是宮秉藩親眼見到的,他為何不自己回來報信?」

  金逐流道:「因為他也受了陽浩的修羅陰煞功之傷。」當下將宮秉藩那日的遭遇,和自己在桃花谷中的所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公孫宏。

  這些事情,若是從另一個人口中說出,公孫宏一定不會相信;但如今是金逐流告訴他,他知道金逐流是決不會說謊的,是以雖然詫異之極,也是不能不信了。

  公孫宏嘆口氣道:「如此說來,我是當真上了他們的當了。」金逐流道:「聽說有一種改容易貌之術,精通此術之人可以扮得像另一個人,維妙維肖。老前輩所見的那個厲南星,我想一定不是真的。」公孫宏沉吟半晌,說道:「聽你這麼一說,我是有點疑心了,好,我就把那日的經過告訴你吧,咱們一同參詳參詳。」

  公孫宏歇了一歇,喝了半碗參湯,繼續說道:「去年我和小女在長江邊碰見厲南星與封妙嫦,小女跟隨他們同往西昌,此事想必你已知道?」

  金逐流點了點頭,說道:「封姑娘已經告訴我了。那日厲南星身上負傷,鬥不過文道莊那個寶貝兒子,她也幾乎落在文勝中的手上,幸虧得令媛拔劍相助,趕跑了文勝中。說起此事,封姑娘對你老和令媛感激不盡。」公孫宏道:「此等小事,何足掛齒。那位封姑娘好吧?」金逐流道:「封姑娘和武當派的秦元浩上個月已在大涼山成婚,我就是在喝了他們的喜酒之後才回來的。他們的姻緣非常美滿,所以封姑娘常說,她之得有今日,都是出自老前輩父女所賜。」

  公孫宏微笑道:「哦,原來封姑娘已經得了稱心的女婿,這倒是可喜可賀的美事。」心裏想道:「我只道這位封姑娘和厲南星是對情侶,原來不是。」原來公孫宏也曾有過想把女兒許配與厲南星之意的,只因有此誤會,不敢出之於口。如今聽說封妙嫦與秦元浩已經成婚,不覺勾起他當初的這段心事,但隨即想道:「我的女兒死了,厲南星是真是假,是善是惡,如今猶未可知,這事我還想它作甚?」思念及此,不覺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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