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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李敦道:「就在前面那條竹西巷對著的河邊,她正在和一個人交手,那個人給她逼落了水。我伏在巷中,相隔頗遠,要救也來不及。我自問也不是她的對手,只好避開她了。」

  金逐流吃了一驚,說道:「那人是什麼樣子?他手裡拿的是不是一把寶劍。」

  李敦道:「看不清楚。但那人的長劍在黑夜中發出光芒,老遠都看得見,似乎是把寶劍。」

  金逐流叫道:「苦也,苦也!」

  李敦吃驚道:「這人是誰?」

  金逐流道:「就是我的那位結拜兄弟厲南星,他手裡拿的正是天下無雙的玄鐵寶劍。」

  李敦道:「你這位兄弟懂不懂水性?」

  金逐流霍然一省,說道:「厲南星和我一樣,都是在海島長大的,想來他的水性不亞於我。我在大海的波濤中也是可以出沒自如的。」

  李敦道:「這條河只有一段水流湍急,下游水勢則很平坦。而且靠城的沿河兩岸,經常有商賈的大船停泊。那位厲兄只要不是受了重傷,他既然是精通水性,不懼大海波濤,那麼一條小河之中,自是淹他不死。咱們回到丐幫,再請李茂幫忙,派人去找他吧。」

  金逐流心想:「怕只怕他帶了那柄沉重的玄鐵寶劍,不易泅水逃生。不過厲大哥也絕不會那麼笨,到了力難兼顧之時,自必他是會放棄那把寶劍的。」

  金逐流放了一點心,問道:「丐幫那邊有什麼消息,他們接應的人不知來了沒有?」

  李敦道:「李茂派來聯絡的人告訴我,他們準備從小東門那邊進來,攻六合幫的後路,三更一過,便即發難。」

  金逐流拍了拍腦袋,想了起來,笑道:「我真是打得糊塗了。不錯,我是和他們約好,倘若三更不見我回來,他們就要動手的。」

  李敦道:「從這條地道出去,正是小東門。」

  金逐流一躍而起,說道:「好,那麼咱們快去,免得他們掛慮。」

  此時丐幫與六合幫正在展開混戰,他們還未曾攻到六合幫的總舵,在路上就碰到了趕回來的史白都。

  史白都喝道:「李茂,我讓你們丐幫在揚州設立分舵,彼此相安無事,你卻為何先來犯我?」

  李茂喝道:「你勾結官府,借官府之力欺壓丐幫,我早就要找你算帳。如今你又設下陷阱,謀害厲公子和金少俠,這兩人是丐幫的好朋友,我豈能與你甘休?你若想要講和,把這兩個人先放出來再說。」

  史白都哈哈笑道:「你是什麼東西,膽敢與我扳平了身份講和?我平時不過是看在你們丐幫主的份上,給你幾分面子而已。你竟敢不自量力,在太歲頭上動土?好,老實告訴你吧,厲南星、金逐流都給我殺了,你到黃泉路上,陪他們去吧!」

  李茂是丐幫第八代弟子,在幫中也算得是有數的人物,但比之史白都卻還是遠遠不如,史白都人未到,掌先發,一記劈空掌李茂已是禁受不起,只覺胸中氣血翻湧,如受錘擊。可是李茂仍是頑強不退。

  史白都正要上去取他性命,忽見寒光一閃,冷氣森森,陳光照的冰魄寒光劍指到了他的胸前,喝道:「你們不是要向我尋仇麼,好,我現在自己來了。」

  史白都內功深湛,冰魄寒光劍傷他不得,但卻也令他感到一陣奇寒。史白都又驚又喜,心裡想道:「我失了玄鐵寶劍。正好奪他這柄寶劍。」

  當下,覷個真切,中指一彈,「錚」的一聲把陳光照的冰魄寒光劍彈開。

  史白都這一下用上了「隔物傳功」的本領,陳光照只覺虎口一麻,寒熱交作,便似大熱天時,突然跌進冰窟裡似的,不由得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原來是他冰劍上的那股奇寒之氣,給史白都以深湛的內力反逼回來。

  史白都大笑道:「冰魄寒光劍豈能奈我何哉?你不配用它,不如給了我吧!」

  一個跨步欺身,五指齊伸,便來硬抓陳光照的寶劍。

  史白都見面一招就逼退了陳光照,不免頗有輕敵之心,豈知陳光照的功力雖然是遠不如他,卻也自有看家的本領。史白都一抓抓去,陳光照喝道:「有本領你就拿去!」

  冰劍揚空一閃,但見一片寒光,耀眼生輝,饒是史白都這樣的本領,竟也不知他的寶劍是從何處襲來,陡然間,史白都只覺「章門」「玉闕」「歸藏」三處穴道都有冷冰冰的感覺,史白都吃了一驚,不敢硬抓,連忙一掌把陳光照震開。

  原來陳光照這套劍法乃是得自冰川天女的嫡傳,從冰川的流水之中參悟出來的,看似笨拙,其實卻是深得輕靈翔動的精髓,史白都未曾見過這套劍法,一念輕敵,幾乎著了道兒。

  幸而史白都功力深湛,閉了穴道,運氣三轉,侵入體中的寒氣已是盡都給他煉化。陳光照立足未穩,史白都又已撲了上來。

  史白都去了輕敵之心,攻守兼施,不過數招,把陳光照逼得手忙腳亂,激鬥中史白都找著了陳光照的一個破綻,猛地喝道:「撤劍!」

  一抓向他的琶琶骨抓下。這是聲東擊西之法,陳光照若要保全左臂,勢必回劍遮攔,史白都暗藏的後著,立即就可以奪了他的寶劍。

  眼看陳光照就要中計,史白都忽見眼前色彩繽紛,好似有一條七彩斑斕的長蛇突然竄來齧他,史白都心頭一凜:「這是什麼怪兵器?」

  一時摸不著底細,不敢硬抓,只好躲避。饒是他躲閃得快,背脊已是給那條怪兵器抽了一下。

  史白都定睛一看,只見來助陳光照的竟是個貌美如花的少女,史白都登時怒氣冰消,笑嘻嘻地道:「你是霞姑嗎?你可知道我是誰?賀大娘,你,你來……」

  話未說完,忽覺背上奇癢難忍,禁不住弓起腰似生蝦般地跳了幾跳。

  陳光照忍俊不禁,笑道:「霞姑,我不知道,原來你還會耍猴兒哩!」

  原來石霞姑的那件怪兵器名為「金蛇索」,乃是用金屬製成的蛇狀兵器,蛇頭中空,內貯藥粉,給這藥粉沾著身體,奇癢難熬,自然就會無力再戰,而且若是沒有對症的解藥,過了三日,肌肉就要潰爛而亡。

  賀大娘叫道:「幫主別慌,我有解藥。」

  史白都放下了心,心裡想道:「且待我收拾了這個小子,回去再向賀大娘討解藥,也還不遲。」

  他是個死要面子的人,不願在人前示弱,當下運起護體神功,使得奇癢之感減輕之後,哈哈笑道:「區區一點毒藥,焉能奈得我何?好,叫你這小子知道我的厲害!」

  呼的一掌,蕩開了冰魄寒光劍,陳光照禁不起他那排山倒海的掌力,踉踉蹌蹌地退出了六七步。原來以史白都本身的功力,雖然不能自行解毒,卻可以抵禦一時。他既知賀大娘備有解藥,自是樂得吹吹牛皮了。

  石霞姑連忙與陳光照並肩禦敵,但這次史白都卻是有了準備,一見石霞姑的「金蛇索」打來,大袖一揮就把它裹住,笑道:「這東西倒很好玩,給了我吧!」

  一揮一卷,石霞掌握不牢,金蛇索登時推開,史白都一個「左右開弓」雙掌齊發,用七成力道對付陳光照,硬生生的插進他們之間,登時把陳、石二人分開了。

  賀大娘快步搶上,史白都笑道:「對啦,你給找好好勸一勸你家小姐吧!她怎能和我打架呢,這不是要鬧出笑話麼?」

  賀大娘笑道:「俗語說得好:床頭打架床尾和。夫妻打架之事那也常有的,只要以後和好就行。」

  石霞姑氣得柳眉倒怪,斥道:「你胡說什麼。」

  賀大娘攔住了石霞姑,笑道:「小姐,你還不知道麼?我給你說的媒就是這位史幫主呀!你們將來是要做夫妻的,怎好打架?」

  石霞姑大怒道:「誰和他做夫妻?你喜歡他,你自己嫁給他!」

  賀大娘笑道:「我這一大把年紀,做他的岳母倒差不多,他怎肯要我?對啦,我一向把你當女兒看待,你就讓我下半世好有個依靠吧!再說以史幫主的身份,你嫁給他也不辱沒了你!」

  此時只有陳光照單獨對付史白都,形勢自是十分不妙。石霞姑給奶媽攔住,闖不過去,氣得只好變了面說道:「大娘,你于我有養育之恩,我會報答你的。但你要逼我嫁給這個姓史的賊子,卻是萬萬不能!話就說到這裡,你再逼我,可休怪我反臉!」

  賀大娘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說道:「我指望你的就只有這樁事情,還要你什麼報答?唉,你現在翅膀硬了,不肯聽你奶娘的話,我也沒有辦法,但只怕你翅膀雖然硬了,也未必就飛得起來!你別忘了,再過七日就是你毒發之期,你還需要我的解藥!」

  正是:

  只道奶娘恩義厚,誰知懷的毒心腸。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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