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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小叫化哈哈大笑,說道:「高人二字,與我無緣。我說我的姓名,我的姓名就是最俗最俗的。你有錢沒有?」

  小叫化這突如其來的一問,令得秦元浩莫名其妙。他怔了一怔,說:「老哥缺錢用麼?我帶的不多,有幾兩銀子。」

  小叫化笑道:「我不是向你討化。你還有比銀子更貴重的東西嗎?」

  秦元浩道:「比銀子更貴重那應該是金子了。金子麼我可沒有。」

  小叫化笑道:「你沒有,我有。我就是姓金的。金銀銅鐵錫的金,你看這個姓可不是很俗很俗麼?至於我的名字麼,那就更俗了。我名叫『逐流』,隨波逐流的『逐流』二字。」

  秦元浩心裡暗自念道:「金逐流?這個名字我可從來沒有聽人說過,奇怪,他有這樣超卓的本領,年紀又這樣輕,武林中的老前輩對後起之秀是極為注意的,何以我卻從來沒有聽得長輩談起近來的江湖上有這樣的一個人。難道他也是像我一樣,乃是初次出道不成?」

  小叫化接著說道:「我不屬於任何一派,我也沒有拜過師父。當今之世的各派掌門,敘起輩份至多是我的平輩,他們也不配做我的師父。」

  秦元浩只當他是胡亂吹牛,心想:「江湖上的避忌甚多,他既然不願說出他的師門來歷,我又何必追查。不過,以他的本領而論,卻是的確足與各派的一流高手抗衡。」

  秦元浩笑了一笑,說道:「小弟問得冒昧了,不過我還想請金兄一樁事情?」

  金逐流道:「你我既是平輩論交,那就不必客氣。請說。」

  秦元浩道:「金兄,你說是你將我從封家救出來的,這個我相信了。但你何以會到封家救我,想來是對封家的主人有所懷疑,這才會潛入封家窺探的,是麼?」

  金逐流道:「不錯,你在封家的花園和那姓文的小子比武,後來文道莊和封子超出來,將你請進去,這些經過我都看見了。我就是因為不放心,這才偷偷進去探望你的。果不其然,你真的是中了他們的詭計了。」

  秦元浩道:「那麼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引起你的疑心?」

  金逐流道:「哦,原來你直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也難怪你,你若是知道的話,也就不會喝他們的毒酒了。」

  秦元浩疑心滿腹,心想:「封子超與文道莊對我殷勤招待,難道他們竟是壞人,布下圈套要陷害我麼?以他們的本領,又何須費如此機心?」

  於是問道:「小弟委實不知,他們究竟是什麼身份?」

  金逐流正想說話,忽地似乎察覺什麼,作出側耳細聽的神氣,半晌說道:「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我讓旁人說給你聽。你跟我來。」

  秦元浩不知金逐流要將他帶到哪兒,但也只好跟著他跑,跑了數十步,秦元浩這才隱約聽得樹林裡有腳步聲。金逐流悄聲說道:「咱們偷聽他們說話,不可讓他們聽出聲息。」

  拉著秦元浩跑了一程,突然帶著他飛身一縱,上了一棵大樹,只是落了幾片樹葉,連樹枝都沒有搖動。上了大樹,秦元浩已經可以看見有兩個漢子正在朝這邊走來。

  這兩人一高一矮,都是大約五十左右年紀。只聽得前頭那個高個子說道:「朱大哥,你看那小妞兒會不會說謊?」

  後頭那個矮子說道:「我想該不會吧?他們若是在家的話,豈能不見咱們?」

  那高個子道:「是呀,論理他們是應該見咱們的。姓文的我雖然不很熟,但封子超卻是和咱們有十年以上同事之誼的,我已經通名求見,他若在家的話,理應親自出迎才是。不過,也許是為了另一個原因,他故意避而不見。」

  那矮子道:「什麼原因?」

  那高個子道:「他怕咱們是來向他問罪的。當年氓山之戰,死了十七名大內高手,只有他和蘇蒙脫逃,蘇蒙回來被打入天牢關了三年。他則根本棄職潛逃,罪名比蘇蒙更大,也許是他怕薩總管還記著當年之事,派咱們前來緝拿他回去處罰的吧?」

  那矮子道:「可恨那小妞兒根本不容咱們多說,聽說咱們是來找她爹爹的,她只是一句:『不在家!』乓的就關上大門了。要不是為了怕得罪封大哥,我真想破門而入,把那小妞兒摑兩巴掌。」

  那高個子道:「不如咱們再回去一趟,把話和他們說個清楚。」

  那矮子冷笑道:「封子超不肯露面,再去也是碰釘。我看他倒不最為了怕咱們拿他問罪,而是為怕江海天的緣故。咱們雖然是他的老朋友,他也擔心咱們會在無意之中洩漏他的蹤跡呀。」

  那高個子笑道:「文道莊在他那兒,他還怕江海天?薩總管就是要咱們來禮聘文道莊的,為的也就是要用文道莊來對付江海天。若是如你所說,封子超與文道莊兩人同在一起都還怕江海天的話,這份聘禮豈不是送冤枉了。」

  那矮子道:「想當年文道莊的叔父文廷璧何等自負,誇言武功天下第一,不料氓山一戰,他的武功反而給金世遺廢掉啦。文道莊總不能勝過他當年的叔叔,而江海天則已盡得金世遺所傳,依我看來,只怕文道莊仍然不是江海天的對手。」

  那高個子道:「不管他勝得了也好,勝不了也好,咱們奉了薩總管之命,總要交差。咱們回去和他說,只要文道莊收下聘禮,連他封子超也可官復原職。他還有不欣然受命麼?」

  那矮子道:「封子超倘若避而不見,那又如何?」

  那高個子道:「咱們和他的女兒說,叫他女兒轉告。」

  那矮子道:「倘若那小妞兒還是不理會咱們,根本就不開門呢?」

  那高個子道:「那麼咱們只有出最後一手絕招了。把他的女兒拿下,封子超還能不露面麼。」

  那矮子道:「倘若封子超和文道莊是真的不在家呢?」

  那高個子道:「那也可以迫那小妞兒說出他們的去向呀!」

  那矮子咬了咬牙,說道:「好,你既然不怕得罪封大哥,咱們就回去吧。」

  那高個子笑道:「封子超得知他可以官復原職的消息,歡喜還來不及呢,怎會怪責咱們?」

  計議已定,這兩個漢子就回轉頭來,再向封家走去。

  兩人走後,金逐流笑道:「你聽清楚沒有,現在該明白了吧?」

  秦元浩面上一陣青一陣紅,說道:「原來文道莊和封子超都是朝廷的鷹犬,嗯。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他不只明白文、封二人的身份,還明白了他們何以要用毒酒灌醉他,並剝掉他的衣裳的原因了。

  金逐流笑道:「據我所知,文道莊父子和封子超三人,昨天一早就出門了。家中留下的確實只是那小妞兒。嗯,秦兄你怎麼啦?」

  秦元浩呆了一呆,面孔通紅,訥訥說道:「我,我想……」

  金逐流道:「你想那小妞兒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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