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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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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簫一亮。女僕禁不住失聲驚呼:「夫人,他這支玉簫好像比你以前那支玉簫還好得多!」一個賣花郎居然能有一支堪稱稀世之珍的玉簫,實是不可思議的事;但完顏夫人已是無暇思疑,因為檀羽沖已經開始吹簫,簫聲把她帶進入了一個如幻如夢的境界! 她好像看見了她少年時代的情人,正在手持玉簫,含笑向她走來。 這是耶律玄元和她第一次相會之時,吹給她聽的一支曲子。也是和她分手之時,吹給她聽的那支曲子。 她茫然若夢,不知不覺,跟著節拍,哼出歌詞。 「萬萬花中第一流,殘霞輕染嫩銀甌。能狂紫陌千金子,也感朱門萬戶侯。朝日照開攜酒看,暮風吹落繞欄收。詩書滿架塵埃撲,盡日無人略舉頭。」 簫聲止了,完顏夫人卻好似還在夢中。愴然說道:「玄元,你為什麼要來?二十多年了,你還不肯放過我麼?」 女僕失聲驚叫:「夫人,你說什麼?他不過是個花店小廝!」 完顏夫人忽地坐了起來,叫道:「不對。他不是花店小廝,快叫他進來。」不待那女僕傳呼,檀羽沖已經踏進她的臥房了。 「你究竟是誰?」完顏夫人顫聲問他。 「我是蘭姑的兒子,拜見夫人!」檀羽沖跪下去給她行禮。 完顏夫人呆了一呆,驀地起身,說道:「我早就該想到你是蘭姑的兒子了,我怎能受你的大禮,快快起來!」 她無力拉起檀羽沖,竟然也跪下去給他還禮。女僕這驚非同小可。說道:「夫人,你、你!」只道主人瘋了。 「你知道他是誰?」完顏夫人道。 這個女僕是她回到金京之後才跟她的,說道:「我知道蘭姑是你從前心愛的侍婢,但她的兒子——」 完顏夫人道:「你知道什麼,他是小貝勒的身分;他的母親也不是尋常人,她是南宋名將岳飛外孫女兒!他的身分比我高貴得多!」 那個女僕登時呆若木雞。 檀羽沖將完顏夫人扶起,說道:「夫人,請你不要這樣說,什麼貝勒的身分與我無關,我只是用蘭姑的兒子的身分來見你的。」 「從前我不知道你們母子的身分,實在委屈了你們,請你原諒。」完顏夫人道。檀羽沖道:「我們母子患難中得你庇護,大恩大德,永難言報。我是為了死去的母親向你磕頭的。」 完顏夫人道:「啊,令堂她,她仙逝了。」 檀羽沖道:「就是在夫人出走那天,家母不幸在牡丹園裏,中箭身亡的。」 用不著他多說,完顏夫人已經知道他的母親是給自己的丈夫叫手下射殺的了。 完顏夫人忍著眼淚,問道:「飄香呢?」飄香就是她出走那天,特地留下,叫她去阻止耶律玄元向她丈夫尋仇的。 檀羽沖道:「飄香也是給府中的武士射殺的。」 完顏夫人道:「那支玉肅呢?」 檀羽沖道:「她身亡之後,想必是落在你丈夫手中。」 完顏夫人欲哭無淚,說道:「都是我不好,害死了你的母親,又害死了飄香。」 檀羽沖道:「夫人,這不關你的事,我的母親雖然死了,也還在感激你的。夫人,你的面色好像有點不對,不是生病吧!」 完顏夫人道:「這是我的老毛病,不要緊的。對啦,你的玉簫可以讓我看看嗎?」 檀羽沖道:「當然可以。」 完顏夫人接過玉簫,又是歡喜,又是感傷,說道:「這支玉簫,你、你是怎樣得來的。」 檀羽沖道:「是恩師給我的。」 完顏夫人道:「啊,他已經收你做弟子了。他、他好嗎?」 檀羽沖道:「他,他老人家很好。只是,只是——」完顏夫人道:「只是怎麼樣?」 檀羽沖道:「只是掛念夫人。夫人,有幾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說?」 完顏夫人道:「你說!」 檀羽沖道:「釣魚台恐非隱居之地,夫人,你若決心放棄富貴榮華,不如,不如——」 完顏夫人陡地喝止他:「你,你不要說下去了!已經太遲了,我,我不能這樣做了!」 女僕呆立一旁,不知他們說些什麼。只見完顏夫人已是頹然倒臥,面色更加難看。 「夫人,你、你怎麼啦?」女僕給嚇慌了。 檀羽沖道:「別慌,讓我看看。」耶律玄元雜學甚廣,醫術星相無所不能,檀羽沖在他門下幾年,粗通醫術。他給完顏夫人把了把脈。說道:「夫人,你這好像心氣痛的毛病,只要心境寬舒,自然會好的。」 檀羽沖不敢讓完顏夫人再受刺激,轉過話題問道:「我那妹子為何不在你的眼前服侍?」 完顏夫人道:「我早就應該對你說了,你的妹子,她、她——」 檀羽沖吃了一驚,一面替她推血過宮,一面問道:「她怎麼樣?」 完顏夫人氣息調勻,說道:「你別驚疑,她只是不在這裏。」 檀羽沖道:「她到那裏去了。」 完顏夫人正想回答,忽地聽得有人敲門。 完顏夫人皺起眉頭,對女僕道:「你去看是誰?若是那些無事來獻殷勤的夫人小姐,你給我擋駕!」 「開門,開門!」來客似乎等得不大耐煩,從敲門成拍門了。 完顏夫人覺得聲音好似熟人,一時間卻想不起來是誰,皺眉道:「怎的這樣沒有禮貌!」 檀羽沖小聲道:「來的一共是三個人,好像是一主二僕。」 完顏夫人道:「你怎麼連身分也聽得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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