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武林三絕 | 上頁 下頁
四二〇


  擊破了最弱的一環,陣法已是露出破綻,霍天雲改用追風劍式,反手一劍,又刺穿了一個番僧的袈裟,風鳴玉笑道:「師哥,我和你比比誰快!」腳尖點地,身形掠起,使出父親所授的三絕招之一,抖起了三朵劍花,只聽得「波、波」兩聲,兩件大紅袈裟同時給她戳破。她這一招名為「雲龍三現」,若是練到爐火純青之境,本來可以同時刺穿三件袈裟的,她畢竟還差一點火候。

  霍天雲說道:「師妹,你這一招又快又准,比起追風劍式,有過之而無不及!」

  原來風鳴玉的父親生前號稱「天下第一快刀」,他把刀法化為劍法,傳給女兒,與天山劍法的「追風劍式」確實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風鳴玉大為歡喜,心裏想道:「原來我用家傳的劍術,一樣可以發揮雙劍合璧的威力!」

  心念一動,她再使一招父親所授的「神龍入海」,與霍天雲的追風劍式配合,把最後一名番僧,也是本領最強的那名番僧的袈裟也刺穿了。

  這五個番僧是把袈裟當作「盾牌」的,袈裟全毀,他們的禪杖可是更加抵擋不住雙劍合璧的威力,縱有陽宗海居中策應,亦是難挽頹勢。

  陽宗海見勢不妙,心想: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此時不逃,一待于承珠出手,那時要跑也跑不了。主意打定,猛刺三劍,以進為退,把風鳴玉逼得側身閃開,立即逃跑。

  那五個番僧也是和他抱著同樣心思,他一跑,人人爭著逃跑,「五行陣」登時破了。

  于承珠喝道:「打不過就要逃跑了麼,哪有這樣便宜的事,多少帶點記號回去!」把手一揚,只見金光閃閃,疾若流星飛掠,追上了正在拔腳飛跑的六個敵人。

  原來她用的暗器乃是一朵朵小小的金花,登時「哎喲、哎喲」之聲叫個不停,那五名番僧額頭都「嵌」了一朵金花,陽宗海本領最高,也難倖免,不過他是給金花「嵌」在臂上,比起那五名番僧,總算沒那麼難看。

  風鳴玉看得眉飛色舞,叫起來道:「師叔,你這手暗器真是妙啊!」要知六個敵人並不是向著同一個方向逃跑的,而且每個人跑的快慢也有不同,但這六個人卻是同時給金花打著,要不是風鳴玉親眼看見,實難相信世間竟有如此高明的暗器功夫。

  霍天雲笑道:「于師叔有個外號,叫做『散花女俠』,二十年前,她的這手金花打穴的絕技就已名震江湖,你不知道麼?」

  于承珠道:「這是江湖上的朋友給我臉上貼金,這些年來,我疏於練習,已是大不如前了。」

  風鳴玉笑道:「于師叔,你這手暗器功夫好是好了,就是花的本錢太大,像剛才打出的六朵金花,恐怕也要用上一兩金子吧。這手功夫我練不來,也不敢練。」

  于承珠笑道:「以往我打出的金花是收回來的,這次我要他們留下一點記號,就只好賠上一點金子了。」

  霍天雲道:「師叔給他們這個教訓,讓他們畢生難忘,只要他們之中有一兩個對著瘡疤,能夠知所警惕,賠上這點金子也算值得了。」

  風鳴玉道:「師叔,我最羡慕你的這套大須彌劍式,以前我真想不到會有這種變化繁複,而每一招變化又都是匪夷所思的奇妙劍法的!」

  于承珠笑道:「原來你是想要我這套劍法,你的眼光不錯,這套劍式是天山劍法的精華所在,是我的師父和大師兄合力創出來的,當然要比金花打穴的功夫珍貴得多。」

  霍天雲問道:「大須彌劍式本來師父也曾教過我的,但師叔使出來,似乎和弟子原來學的又有點不同——」

  于承珠道:「你看出哪些不同?」

  霍天雲道:「變化更加精微還在其次,最令弟子莫測高深的是它似乎沒有固定的招式,我曾注意到師叔剛才在那五行陣中,曾經三次用過『橫掃六合』一式,第一次是自左而右的橫掃,第二次方向恰恰相反,是自右而左了,第三次更奇妙,一起式就是圓圈,然後劍勢擴展,雖然仍是『橫掃』,但上下四方都已在劍勢籠罩之內。」

  于承珠喜道:「你觀察入微,果然是極為難得的學武奇材,你須知道上乘武學是不拘一格的,只須依據『劍理』,練到最高境界,根本不必講究什麼招式,隨意所之,均能克敵制勝。但在看似毫無章法之中,仍是有章法可尋。這套大須彌劍式是你的師祖近年所創的『無名劍法』一部分,當然與你所學的不同了。但所謂『不同』,卻又與一般人所說的『不同』不同,儘管不同,劍理還是相通。」

  風鳴玉給她這幾個「不同」弄得頭昏腦脹,笑道:「這麼深奧,看來我是想練也練不成了。」

  于承珠道:「你不要妄自菲薄,說到學武的聰明才智,依我看來,你絕不在你的師兄之下。剛才你那幾招從刀法變化出來的劍招,變化精奇之處,就足以與大須彌劍式比肩,而且和無名劍法的劍理,也隱隱相通。」

  風鳴玉道:「這幾招是我爹爹教的,我哪有本領自創新招。」

  于承珠道:「你懂得它能夠和大須彌劍式配合,懂得在適當的時機使用出來,這就是你的聰明之處了。」

  她頓了一頓,繼續說道:「無名劍法,我的師傅窮數十年心力,也還未曾全部完成,我所得的更是一鱗半爪而已,你現在未能參透,那不要緊,只要懂得劍理,將來練到那個境界,自必豁然貫通。」

  風鳴玉點了點頭,說道:「師叔,我真希望你能夠多指點我一些。」

  于承珠笑道:「這還不容易嗎,只要你肯學。我這次前往天山,就是要把師父的近況和他老人家晚年所悟的劍理告訴霍師兄的。咱們一路同行,到了天山之時,我所懂得的相信你也可以學會了。霍師兄更是聞一知十,聰明才智,勝我十倍。無名劍法的精髓,相信他一聽就能比我領悟更多。你們跟隨名師,將來的造詣也一定比我更大。」

  風鳴玉道:「師叔對我太誇獎了,不過我們恐怕還不能追隨師叔便即前往天山。」

  于承珠怔了一怔,說道:「原來你們不是準備回山的嗎?」

  霍天雲道:「本來是的,但現在改變了主意。」

  于承珠道:「為什麼?」

  風鳴玉道:「為了我的原故,我要到和林去報父仇。」當下將她的父親如何給西門化害死的事情,說給于承珠知道。

  于承珠道:「父仇不共戴天,何況此人乃是俠義道的公敵,你們是應該先去誅奸的。不過,現在已經是過午時分,你們在這裏多住一晚,讓我把這套大須彌劍式傳給你們如何?」

  霍風二人大喜說道:「這是最好不過了。」他們在這套劍法上已經頗有根基,用不了半天功夫,劍法中的精義已是了然於胸。

  第二天他們與于承珠分道揚鑣,于承珠道:「你們有什麼要我代為稟告天雲的師父嗎?」

  霍天雲道:「沒什麼,師父關心的事情,師叔在金刀寨主那兒都已經知道了,用不著我再說啦。」

  于承珠笑道:「我說的不是國家大事,是兒女私情。」

  風鳴玉面上一紅,說道:「我不懂師叔的意思。」

  于承珠道:「我在金刀寨主那兒,聽說你們是已經訂了白頭之約的未婚夫婦,我還未曾向你們賀喜呢。要不要我替你們稟明師父,讓他也好有個準備,待你們回山之日,就替你們主持婚禮。」

  風鳴玉滿面通紅,說道:「父仇未報,言之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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