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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二


  貝宗葉把自己關在房子裏,正自氣悶。

  王府不用他看病了,但又不肯讓他回家。有個韓亂草私逃的前車之鑒,王府管家怕他洩漏秘密,自是要對他嚴加看管了。

  還幸貝宗葉和韓亂草有很大的分別,貝宗葉富有家財,名氣也是高踞京師首席的名醫,王府只是不許他出去,對他也還沒有怎樣難為。

  不過等於囚犯一樣的被軟禁在王府之中,貝宗葉自身的感受,卻不僅只是氣悶,而且頗為惶恐不安了。

  他聽得有人敲門,還以為是管家派來的人找他,哪知開門一看,卻是他心目中的那個「對頭」上官英傑。

  貝宗葉冷冷說道:「老弟,你得意啦,來我這裏幹什麼?」

  上官英傑恭恭敬敬的說道:「晚輩是特來向前輩請教的。」

  貝宗葉還以為他說的乃是反話,氣往上沖,說道:「你別以為醫好了幾個病人,就了不起了!」

  上官英傑說道:「貝大夫說得對極,晚輩醫好這幾個病人,其實也並不是晚輩的功勞。」

  他這一說倒是頗出貝宗葉意料之外的,他怔了一怔,不覺問道:「那你以為是誰的功勞?」

  上官英傑說道:「這都是前輩的功勞,晚輩不過憑著一點運氣,坐享其成而已。」

  貝宗葉冷冷說道:「你是特地來奚落我的嗎?」

  上官英傑神色越發恭謹,說道:「晚輩豈敢無禮,說的可都是真心說話。要不是前輩用藥得當,這三個病人早已死了,焉能活到今天?其實晚輩替他們治病之時,他們已是好了六七分的,轉到晚輩手上,那當然容易好了。」這話倒也並非完全虛假,不過卻也是把貝宗葉的「功勞」誇大了。

  一般人都是愛戴高帽的,何況是幾十年來都被人當作是京師第一杏林國手的貝宗葉,他見上官英傑說得誠懇,自覺有了面子,但心裏仍有疑團,便問上官英傑:「你知道就好。但運氣是你的好,那我也沒話可說。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難道就只是為了說這幾句話?」

  上官英傑說道:「我一來是向前輩道謝,二來是不揣冒昧,妄自高攀,希望貝老前輩答允,今後與我會診。」

  這一下又是大出貝宗葉意料之外,說道:「你因何要我會診?」

  上官英傑說道:「我不能貪前輩之功,只求前輩予以提攜,於願已足。老前輩許我會診,將來醫好了病人,我也可以沾一點光呀!」

  貝宗葉眉頭一皺,說道:「你是可憐我被王府冷落,要分一點功勞給我?」他還在疑心上官英傑說的乃是「反話」。

  上官英傑說道:「老前輩千萬別這樣想,老前輩本領比我高明百倍,說是會診,其實我是想這個機會,學前輩一點本領的。老前輩如何處方,晚輩不敢妄參末議。」

  貝宗葉心中暗想:「此人雖然是接我之手,靠我替他打下了醫好病人的基礎,但三個病人之毒,畢竟是他解的,在醫道上不能說他沒有真實的本領。但如今他分明已經可以獨自醫好病人,為什麼還要把功勞分給我呢?哦,對了,他雖然不無本領,但畢竟是個走方郎中,在京師毫無名氣,想在京師立足,做個名醫,還得靠我提攜才行。嘿嘿,這是兩全其美的好事,我也樂得接受他的好意!」

  貝宗葉平生在名利圈中打滾,只道別人也是如此,當下成了「互相利用」的念頭,對待上官英傑的態度也就登時變了。

  「向我學本領我不敢當,但我平生最愛提攜後進,老弟若是有志在京師行醫,我自當為老弟揄揚,碰上難醫的病症,老弟若是不恥下問,我亦自當與老弟切磋。只是老弟剛才說的那番說話,若然只是說給我聽,恐怕、恐怕……」一副「老前輩」的口吻,但也表現出了一副「患得患失」的心情。

  上官英傑當然懂得他的意思,立即說道:「我正想請老前輩一起去見王府的管家,當著他的面,把剛才所說的話再說一遍。」

  貝宗葉大喜過望,說道:「像老弟這樣的謙厚君子真是難得,你這個朋友,我是交定的了,好,咱們這就去吧。」

  王府的管家聽了上官英傑「歸功」于貝宗葉那番說話,他的想法和貝宗葉大同小異,只道上官英傑是看在貝宗葉是杏林老前輩的份上,給回他多少面子,以後在京師立足,也可以得到貝宗葉的幫忙。心想:「既然他有意抬捧一下貝宗葉,讓他兩人會診,也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這樣的「順水人情」,他當然是樂得做了。

  上官英傑不想太著痕跡,先和他去看看東方景和。

  東方景和已是可以扶著牆壁走路,雖然並非精神奕奕,亦可以談笑如常了。一見貝宗葉便道:「貝大夫,你和這位尚大夫真是英雄所見相同,你們都是一看就看出我是中了雪蛛之毒的。不過你說雪蛛之毒極為難解,這就不大對了。我服了這位尚大夫的藥,今天不過是第四天,你看我就快要恢復如常啦。」

  貝宗葉替東方景和把過了脈,知道他中的毒的確已經解了,不由得心裏又是慚愧,又是暗暗對上官英傑佩服。聽了東方景和這番話,更加不好意思。

  上官英傑忙道:「東方先生有所不知,其實你能夠這樣快復原,一大半是貝大夫的功勞。」把曾經和管家說過的話重說一遍。

  貝宗葉對上官英傑頗為感激,此時亦不敢擺「老前輩」的架子了,說道:「我有什麼功勞?縱有也小得很,解藥總是你老弟的。不過古今醫書,我縱然不能說是已經遍覽,讀過的自信也還不少。雪蛛之毒該用什麼解藥,我在前人著述之中,卻未找到。老弟年紀輕輕,如此見多識廣,令我好生佩服。」

  貝宗葉對上官英傑能解雪蛛之毒,一方面固然是暗暗佩服,另一方面也難免有既羨且妒的心情,想要知道這種世間罕有的劇毒,究竟是用什麼藥物才能解的。他雖然沒有明說出來,話中之意,已是相當明顯的透露了這個希望。

  上官英傑說道:「實不相瞞,晚輩之所以能解雪蛛之毒,其實只是全憑運氣。我曾在大戈壁中被雪蛛咬過一口,幸好在昏迷之前,胡亂找到一種草藥嚼服,想不到這種草藥居然就正好是雪蛛毒的解藥。

  貝宗葉瞿然一省,說道:「不錯!天生萬物,相生相剋。有一種毒物,在它附近就必定有一物可以治它。只不過雪蛛生在沙漠,極難碰上,古代的名醫,可能誰也沒有碰見過這種毒物,被雪蛛毒死的旅人,又沒有這種醫藥的常識,以至自古迄今,也就沒人找得到解藥了。不過,老弟雖然是因禍得福,找到解藥。但老弟之所以能夠治癒東方先生,卻也不能說是全憑運氣的。……」

  上官英傑何等聰明,早已知道他想說什麼,不待他把話說完,便即說道:「我給東方先生的解藥,主藥就是那種草藥,另加幾樣功能生肌去腐的配藥炮製而成。這幾種配藥都是十分普通的,我也不必細說了。」

  要知有了主要的草藥,還要加以提煉,再加若干配藥,才能製成藥丸的。貝宗葉當然希望知道詳細一些,但上官英傑這麼一說,他以京師第一國手的身份,自是不好意思再去請問人家所用的「普通」配藥了。他哪裏想得到,上官英傑也是根本不知道的。

  當下貝宗葉替東方景和開了一張功能培元益氣的藥方,跟著和上官英傑再去為宇文成都「會診」。

  宇文成都復原得更快,此時已是恢復了三成功力,正在練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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