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武林三絕 | 上頁 下頁
三五二


  為首的那個人在門口探頭探腦的看了一看,見霍風二人盤膝坐在地上,也不知他們弄的是什麼玄虛。他是領教過霍天雲的厲害的,心裏想道:「按說他已經和東方景和打過一場,如今都未離開此地,十九應該是受了重傷了。但萬一我料得不准,那可就說不定會有性命之憂!」患得患失,結果還是只敢守在外面。

  霍天雲認出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數月之前,在和林見過的那個汪直派去向瓦剌大汗祝壽的密使鄭元昌。

  他是汪直的心腹,與東方景和並非一路。但都是各為其主,想要利用張碧琪來「釣大魚」的。他來得較遲,在路上碰見那個受了傷的東方景和和張鐵虎兄妹。張鐵虎要照料受傷的東方景和,(他在路上搶了一輛驢車,張碧琪是早已被他點了穴道的,他讓東方景和和張碧琪躺在車上,親自駕車送往七王子朱建的王府。)不能和他回去,但已是把霍風二人都受了重傷之事告訴他。

  這次他是帶了四名東廠的衛士來的。但由於事起倉卒,這四名衛士卻並非一流高手。不過雖然並非一流高手,武功也還是要比張鐵虎稍強的。

  鄭元昌等了一會,不見霍天雲和風鳴玉沖出來,不覺起了疑心,雖然仍是不敢立即就沖進去,但已是開始懷疑霍天雲剛才那番做作,乃是虛張聲勢了,心中正在琢磨惡毒的主意。

  一個手下悄悄說道:「不如回去多找點人手再來?」

  鄭元昌冷笑道:「他們會在這裏坐以待斃?不會跑麼?」

  那個手下也甚機靈,登時一醒,說道:「鄭都統,依你看,他們是正在運功療傷?」

  鄭元昌點了點頭,卻不說話。

  那人說道:「小人倒有一個主意。」

  鄭元昌道:「什麼主意?」

  那人說道:「放一把火將屋子燒掉,看他出不出來?」

  鄭元昌笑道:「好,我也正是打這個主意!」當下喝道:「姓霍的小子和姓風的丫頭,把你們的兵刃扔出來,跟著乖乖的自己反縛雙手走出來,否則我可要不客氣放火了!」

  風鳴玉自知無力逃脫,在霍天雲耳邊悄悄說道:「大哥,走得一個是一個,趁著他們尚未放火,你趕快沖出去,別要理我!」

  霍天雲哈哈一笑,提高聲音說道:「鄭元昌,你放火好了。可惜你火頭再大,也燒不掉那張給瓦剌大汗祝壽的賀表。」

  這次可輪到鄭元昌大吃一驚了。要知這張賀表上列有給瓦剌大汗送壽禮的文武百官名字,而且對瓦剌大汗自稱「外臣」。他們給實際上已是等於敵國的君主祝壽,(兩國雖未宣戰,已是頻年交兵。)這事是瞞住皇帝進行的。雖說皇帝亦是主和,這秘密給皇帝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但落在「外人」手中,總是不妥。尤其是落在和金刀寨主有關係的人手中,更是大大的不妥。

  那晚瓦剌大汗召他入宮,他的這張賀表尚未呈上,就碰上霍天雲、上官英傑等人闖宮,混亂中他只顧逃命,過後方才發覺這張賀表已經失去。當時他也曾懷疑這張賀表是落入「敵人」之手,但還抱著萬一希望,希望是在混亂中自己不慎跌落,這張賀表說不定早已給踐踏得稀爛了。但無論如何,這件事情總是他心頭上的一個刺,令他魂夢難安。

  這件事情如今從霍天雲口裏說出來,雖然他早已有此懷疑,但一旦得到證實,這一驚仍是非同小可!

  不過在驚魂稍定之後,他卻也放下了心上的另一塊石頭了。

  霍天雲要拿這張賀表來威脅他,顯而易見,他和風鳴玉確實是業已受了重傷,無能為力了。

  鄭元昌哈哈大笑,說道:「好,那咱們就談一談這宗交易吧!」砰的一腳踢開兩扇半掩的板門,把手一揮,叫四名東廠衛士全都跟他進去。

  霍天雲和風鳴玉仍然盤膝坐在地上,對他們的闖進,恍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鄭元昌道:「把這張賀表交出來吧,我讓你們平安離開此地。」

  霍天雲這才抬起頭來,冷冷說道:「你沒有聽清楚我剛才說的話麼?這張賀表要是在我身上,我怎能說你們的火頭再大,也燒不掉?」

  鄭元昌道:「這樣重要的物事,你不隨身攜帶?」

  霍天雲道:「不用你替我擔心,我早已交給最靠得住的人替我保管了。就因為它太過重要,我怎肯冒不必要的風險把它帶在身邊?」

  鄭元昌半信半疑,問道:「你交付何人,說出來換你性命。」

  霍天雲淡淡說道:「我早就不打算活著回去。但你殺了我,也得不到那張賀表了。」

  鄭元昌嗯了一聲道:「你當真不愛惜自己的性命。」

  霍天雲道:「性命誰不愛惜?但既然只有這張賀表才能換取我的性命,這宗交易我自是不能不分外小心!」

  鄭元昌道:「你的意思是——」

  霍天雲道:「要看你如何和我交易。老實說我不是三歲小孩,你信不過我,我也信不過你。要是我先說出來,豈非白白賠了一條性命。這樣的生意可不化算。」

  鄭元昌道:「那你劃出道兒來吧。」

  霍天雲道:「我現在不想走動,待我什麼時候想走再告訴你,那時我會讓你們陪著我一起去取那張賀表,這樣的交易才算公平。」

  鄭元昌怒道:「我也不是三歲小孩,你不過是想先養好了傷再謀兔脫!」

  霍天雲冷笑道:「交不交易,隨你的便。不錯,我是受了傷,但我告訴你,你若妄圖加害我們,不待你們動手殺我,我自己就會先自斷經脈而亡。這點能耐我還是有的。嘿,嘿,不過那張賀表你也休想得到手了。」

  說罷,索性閉上眼睛,不再理會他們的叫囂。

  其實那張賀表他哪能付託給誰,實際還是在他身上的。而他此時的功力,亦是不足自斷經脈。

  這是他第二次擺下的「空城計」,但既然沒有別的辦法,也只能如此冒個大險了。

  鄭元昌拿他沒有辦法,殺既不敢,等又不甘。過了一會,只見霍天雲頭頂冒出熱騰騰的白汽,黃豆般大小的汗珠一顆顆從他額角滴下來,汗水殷紅如血。

  鄭元昌雖然不是第一流的武學名家,也看得出霍天雲是正在凝聚真氣,默運玄功,自行推血過宮,把瘀血蒸發化為汗水。

  「要是給他恢復了幾分功力,我們五個人只怕都不是他的對手!」鄭元昌心想。

  是拼著不要那張賀表來殺掉霍天雲呢?還是等待有利於自己的變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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