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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五


  那兩個士兵道:「咦,這小廝長得很俊,也不像是個書僮。」原來谷飛霞生性愛美,她不願醜化自己,是以雖然經過改容易貌,仍不能掩本來姿色。

  那兩個士兵笑嘻嘻的就上去摸谷飛霞的臉蛋,一個說道:「我看你不像個書僮,倒像個小娘兒。」一個說道:「或許是個人妖也說不定,咱們拉他回衙門,仔細驗他一驗。」

  哪知他們還未摸著谷飛霞的臉蛋,手指剛一沾衣就忽然滑過一旁,兩個人莫名其妙的突然撞個正著。

  原來谷飛霞是使上了「沾衣十八跌」的功夫,但她使得極為巧妙,力度恰到好處的把左邊那個士兵牽引過來,讓他和右邊那個士兵碰個正著。而她自己也裝作又驚又急的神情「哎喲」一聲急退兩步,還裝作好像要跌倒的樣子。

  那兩個士兵撞個正著,倒是一同摔倒了。但他們還未知道是著了谷飛霞的道兒,一面爬起來,一面還在責怪對方為什麼這樣不小心。

  那個軍官稍為看出一點可疑之處,不過他的武學造詣也還夠不上懂得「沾衣十八跌」的奧妙,心裏只在想道:「這書僮看來的確像是有點邪門,我還是見好收蓬了吧。莫要肥肉吃不到,反而吃了眼前虧。」

  上官英傑也怕谷飛霞鬧出事來,連忙說道:「我這書僮身子單薄,自小又只是做書房工夫,和一般人家的粗壯小廝是有點不同的。不過累兩位上差跌了一跤,我也過意不去。小小一點意思,請你們包涵包涵。」

  他口中說話,在那兩個士兵未爬起身之前,已經又把兩顆金豆塞在那軍官手裏。到那兩個士兵一爬起身,他立即每人送錠銀子。

  這兩個士兵憋著一肚皮的氣,正要發作,哪知剛一爬起身來,就看見白花花的銀子遞到面前,不覺登時有如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倒是頗為尷尬了。

  有銀子可得,他們當然是不便發作了。但他們自己也覺得剛才是做得有點過分,卻也不好意思馬上伸手去接,於是都把眼睛看著那個軍官。

  那軍官正要找個藉口,見好收篷,便即說道:「兩位秀才莫怪,我們只是循例盤查,既然說清楚了,那就沒事了。」跟著斥責手下:「你們忒也魯莽,芝麻綠豆的一點事情,何須小題大作?你們呆在這裏作甚,還不趕快謝過這位相公,好讓人家早點安歇。」

  那兩個士兵聽長官的口氣已是不想再榨「油水」,(至於接受「茶錢」那是用不著長官在口氣中暗示,他們也做慣了的。)而上官英傑給他們每人一錠銀子,乃是足色的十兩紋銀,他們亦已心滿意足了。於是眉開眼笑的接過銀子,向上官英傑施了個禮,說道:「我們說話不知輕重,有得罪相公和貴價的地方,千萬莫要見怪。」不僅是對上官英傑賠了禮,而且是對書僮身份的谷飛霞也賠了禮了。旁觀的周劍琴忍俊不禁,不覺噗嗤笑出聲來。

  上官英傑淡淡說道:「你們公事公辦,不找我們的麻煩我們已是感激不盡,怎還敢怪你們。」他說到「公事公辦」這四個字時,正是那兩個士兵把銀子放人袋中的時候。連怒氣未消的谷飛霞也忍不住笑了。

  查店的官兵走了之後,那掌櫃的方始松了口氣,也忍不住搖了搖頭說道:「你們這次可真是無端端的破財了。不過總算把這班瘟神送走,就當作是破財擋災吧。」

  上官英傑說道:「上次我進京的時候,住了半個月的客店,也沒碰過查店,這次好像嚴了許多。」

  掌櫃說道:「相公有所不知,如今京城裏設了一個『東廠』,聽說是皇上最得寵的一個太監掌管的。『廠衛』的氣焰比普通的官兒還大,他們是皇上的耳目,不但有權偵查百姓是否犯了王法而未告到官府的那些案子,而且有權偵查文武百官的隱私。至於盤查旅客,那更是例行公事,沒事也要找事才好敲榨人家。」

  上官英傑說道:「原來如此。」心想:「掌櫃口中說的這個太監,想必就是那個私通瓦剌的司禮太監汪直了。」

  上官英傑問道:「除了新設立的這個什麼『東廠』之外,京中近日還有什麼新聞?」

  掌櫃想了一想,說道:「有倒是有一樁,不過卻是和你們讀書人無關的新聞。」

  上官英傑笑道:「我們也並不是只是想聽文人雅士的新聞的,說說何妨?」

  掌櫃說道:「你們知道有個虎威鏢局嗎?」

  上官英傑道:「聽說是京城裏最大的一間鏢局,對嗎?」

  掌櫃的說道:「不錯,不過這間京城裏最大的鏢局已經給封了。」

  上官英傑道:「這鏢局是犯了什麼事?」

  掌櫃的說道:「這我可就不知道了。只聽說鏢局的總鏢頭已被收監,一眾鏢師也被抄了家。」

  上官英傑道:「鏢師沒有坐牢吧?」

  掌櫃的道:「這倒沒有。不過封鏢局那天,聽說倒是緊張之極。是東廠的『大檔頭』(統領)親自率領數十名廠衛去捉總鏢頭和把那些鏢師趕出來的。這件事情過後,大家更是一聽見東廠的名頭就嚇得發抖。」

  這件事情雖然早已在上官英傑意料之中,但從掌櫃口中得到證實,證實了汪直亦已插手此事,卻是不免更添憂慮了。

  說到最後,掌櫃的歎口氣道:「你想虎威鏢局都不能避免要給『東廠』敲榨,咱們這些做小生意的,還怎能不隨時都要準備破財擋災?」

  周劍琴忍不住說道:「人家都說天子腳下的京城乃是首善之區,想不到竟然如此烏煙瘴氣!那些廠衛是做皇上的『耳目』的,反而目中毫無『王法』,這還成什麼世界?」

  掌櫃嚇得面色發青,連忙說道:「小心點兒。關上房門,在這裏說說還不打緊,到了外面,可千萬不能亂說。嗯,就是在這裏說也得提防隔牆有耳!時候不早,客官早點安歇吧。」

  他似乎生怕他們再說下去,連忙退出上官英傑這間房間。

  周劍琴餘怒未消,說道:「谷姐姐,你剛才用沾衣十八跌的功夫摔了那兩個鷹爪孫一跤,雖然未曾給他們應得的懲罰,也總算出了一口悶氣。我可連這口悶氣都未曾出。」

  谷飛霞道:「你還說呢,我出了這口悶氣,更換來了更大的悶氣。我只是薄懲了兩個士兵,那個更可惡的狗官卻還未損毫髮。更氣人的是還要把金子給他。」說至此處,橫了上官英傑一眼。

  上官英傑哈哈笑了起來。

  谷飛霞嗔道:「我受了人家的氣,你反而給人家金子,虧你笑得出來。」

  上官英傑說道:「你想怎樣報復,把那狗官一劍殺掉嗎?」

  谷飛霞無言可對,半晌說道:「總之我這口氣是咽不下去!」

  上官英傑笑道:「兩顆金豆,當作給他請大夫看病的錢,你說值不值得?」

  谷飛霞怔了一怔,說道:「啊,原來你是在這上面做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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