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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四


  上官英傑說道:「要是他們也能夠跑到這裏找尋藏經的話,西門化自是不惜讓他們遭殃。不過依我推測,他佈置這個陷阱主要還是對付咱們,他以為那些人是不會知道藏經的秘密的,咱們那幅畫圖被宇文子都的妻子搶去,這是以後的事情。」

  谷飛霞道:「他主要是對付咱們,這當然是無疑的了。那麼他在江湖上散播謠言,說是真經已落在你或霍大哥的手中,這又是什麼用意?」

  上官英傑道:「這是一石二鳥之計,一來『移禍東吳』,二來也令別人不會懷疑真經是落在他的手上。」

  谷飛霞甚為沮喪,說道:「這次咱們可真是應了一句老話:如入寶山空手回了。真是不值!」

  上官英傑笑道:「此經勝彼經,有真未必真,明心自見性,三戒戒貪嗔。華岩法師圓寂之時作的這四句偈語,倒好像是預知今日之事呢。咱們雖然上當,也沒損失什麼,已是不幸中之幸了。何不學一學華岩法師的豁達,不要再為此事煩惱了。」

  華岩法師的偈語本意是說佛門典籍的「般若經」勝過武林秘笈的「般若真經」的。如今上官英傑用來替谷飛霞開解,倒也是甚為適合。

  谷飛霞笑道:「你對佛學似乎頗有心得?」

  上官英傑笑道:「哪談得上什麼心得,只不過偶然翻閱過幾本佛經而已。對啦,我還記得一個最著名的偈語,念給你聽好不好?」

  谷飛霞道:「哪位高僧的偈語?」

  上官英傑道:「是禪宗六祖獲得師父以衣缽相傳那四句偈語。可能你早已聽人說過的了。」

  谷飛霞道:「故事是不是這樣:最先是五祖的首座弟子神秀作了四句偈語:身似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免使染塵埃。當時六祖不過是個幹粗活的僧人,他在旁邊舂米,也作了四句偈語: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五祖認為他更能悟道,是以把衣缽傳了給他。」

  上官英傑道:「對,你記得比我還更清楚。既是本來無一物,那還管它什麼真經假經?」

  谷飛霞如有所悟,忽地跳起來叫道:「有了,有了!」

  上官英傑怔了一怔,道:「什麼有了?」

  谷飛霞道:「明鏡亦非台呀!」口中說話,已是把「梳粧檯」上那塊恍如嵌在壁上的一面明鏡的堅冰一推,一推之下,只見壁上出現中空之處,藏著一個與剛才他們在石臺上發現的那個盒子一模一樣的盒子。

  上官英傑又喜又驚,呆了半晌,說道:「到底是你聰明,這個盒子裏藏的一定是真經了。」

  谷飛霞道:「這個盒子料想不是西門化設下的陷阱了,但還是小心一點為妙。」

  上官英傑仍用前法,以彈指神通的功夫彈開盒蓋。果然這次不是射出毒針,而是跌下一本貝葉書了。

  谷飛霞拾起那本貝葉經,揭開來看,大喜說道:「一點不錯,果然是般若真經。這四個字的梵文我認識的。」

  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秘笈落入他們手中,雖然他們原意只是想救李浩明,並非貪圖經上的絕世武功,亦是情不自禁的歡喜如狂了。

  過了一會,谷飛霞開始冷靜下來,說道:「真是佛祖保佑,般若真經終於落在咱們手上,而不是落在壞人手中。但奇怪的是西門化怎麼肯空手而回?」

  上官英傑笑道:「他不能妙悟禪機,找不到這部真經那又有什麼辦法?」

  谷飛霞道:「不知外面那個盒子原來藏的是什麼?」

  上官英傑說道:「或許本來空無一物,或許也可能是部假經。」

  谷飛霞道:「依我看是後一個可能大些,否則他無須如此多方掩飾,還要造出一部假經來誣陷鄧不留掉包了。只是他不懂古代梵文,也可能直到現在他還未知他得到也只是一部假經。」

  上官英傑笑道:「不錯,據若波法師所說,西門化給他看的那部所謂般若真經根本就不是古代梵文。」

  谷飛霞道:「只是我還有一事未明,達賴喇嘛駐京使者托李浩明送到清涼寺去的那部般若真經又是怎麼個來歷?難道都是假的。」

  上官英傑說道:「真經只能有一部,咱們得到的既然是真的,其它當然都是假的了。」

  谷飛霞笑道:「那麼世間就有三部假經了,一是李浩明保的那部,一是西門化從這裏取得的,一是西門化自己後來又假造的一部。嘿嘿,三假一真,這真是可笑之極!」

  上官英傑說道:「咱們這部貝葉經,可也要拿回去給無相上人看一看,才能斷定是真是假呢。」

  谷飛霞笑道:「我相信這部絕不會是假的了。即使是假,只要西門化得到不是真經,我也禁不住要從心裏笑出來了。嘿嘿,他以為可以捉弄咱們,殊不知咱們卻是因禍得福,而他自己反而受了古代高僧的捉弄。」

  谷飛霞笑得彎下了腰,忽地皺起眉頭,笑聲也突然停止。上官英傑吃了一驚,連忙問道:「霞妹,你怎麼啦?」

  谷飛霞道:「不知怎的,我感到胸口有點作悶,肚子也好像有點隱隱作痛。」

  上官英傑笑道:「俗語說笑痛肚皮,恐怕是你笑得太厲害了。」

  谷飛霞半信半疑,說道:「我可從未試過這樣作痛的,不像是因為笑得一口氣轉不過來的模樣。」

  上官英傑道:「痛得厲害嗎?」

  谷飛霞道:「不算厲害,只是這種感覺有點奇怪,好像內臟被輕輕牽扯在抽搐一般。唔,現在這種感覺又過去了,但胸口還是作悶。」

  上官英傑道:「讓我給你看看。」正待把她的脈,卻突然將她身子推開。

  谷飛霞莫名其妙,說道:「大哥,你,你——」「幹嘛」二字未曾說得出口,只聽得「叮」的一聲,一枚蝴蝶形的飛鏢已是從她頭頂飛過,碰著了前面的石壁。同時上官英傑也在大喝道:「什麼人偷施暗算,給我滾出來!」

  原來上官英傑在彎下腰準備替谷飛霞把脈之時,忽然在對面的那塊形如「明鏡台」的冰壁上,發現有個人影,在他們後面的兩條石筍之間閃了一閃。幸虧他在無意之中發現,及時把谷飛霞的身子推開,否則這枚薄如蟬翼蝴蝶鏢無聲無息的打來,剛好就要打中谷飛霞的後腦了。

  上官英傑話猶未了,躲在石筍之間的那個人影已是現出身形。是冰宮的那個瑪芝的管家柏列。蝴蝶鏢正是柏列的獨門暗器。

  出現的還不僅是柏列一人,另一個人也在亂石叢中躍出來了。是曾經和上官英傑交過一次手的,那個精通梵文的密宗高手若波法師。

  若波法師說道:「般若真經應是屬于佛門弟子的秘笈,老衲別無惡意,只是向兩位施主化個緣。」

  上官英傑冷笑道:「天下哪有這樣占人便宜的化緣?虧你自稱是佛門弟子,竟是貪嗔之念未除,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

  柏列則在陰惻惻的說道:「善財難舍,我知道你們當然不肯放棄到口的饅頭。但你們可也得仔細想想,固然我們沒把握從你們手上奪取真經,但動起手來,你們也沒把握穩操勝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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