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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九


  谷飛霞面上一紅,說道:「我們是兄妹。」

  掌櫃的松了一口氣,說道:「是兄妹那也不妨同住一間房間了。有個客人定了我們的房間,大概要在明天午後方能來到,我就擅自作主,讓給你們暫住一晚吧。」

  谷飛霞道:「我們這兩匹坐騎……」她有點擔心這間簡陋的小客店不知是否建有馬廄。

  掌櫃的道:「馬廄在店子後面。」當下喚來一個小廝,吩咐他把兩匹馬牽進去。

  谷飛霞道:「這兩匹馬走了長途,請你們好生照料。」

  掌櫃的笑道:「你放心,我們會好好照料的。嗯,你們的坐騎真是罕見的駿馬,想必是產自回疆哈薩克種的名駒吧。」

  谷飛霞道:「正是。原來你還會相馬。」

  掌櫃的說道:「回疆西藏的人都是以馬代步的,我們見得多了,馬匹好不好,多少懂得一些。」

  一面說話,一面帶他們進入房間。

  這間客店規模雖然不大,裏面倒是不如他們想像那樣簡陋,不但有馬廄還有庭院,七間房子分列兩旁,客房也相當寬敞。

  谷飛霞笑道:「原來貴店乃是深藏不露,門面不大,裏面卻是另有洞天。」

  掌櫃的道:「多謝姑娘過獎。兩位吃過中飯沒有?」

  谷飛霞急於出外觀光,說道:「路上已經吃過了。」

  掌櫃的道:「可惜你們不能在這裏過開光節,不過,別的熱鬧看不看也罷,布達拉宮,你們是應該去看一看的。雖然今天還不能進去,在外面看一看也是好的。」

  谷飛霞道:「我們正是有此打算,但不知怎樣走法?」

  掌櫃的告訴了他們怎樣走法,說道:「你們只有半天功夫,我不躭擱你們了。小店晚上有人看門,你們晚點回來也不打緊。」

  出了那間客店,上官英傑說道:「這位掌櫃先生,倒是似乎有點不大尋常。」

  谷飛霞道:「哦,你看出他有什麼可疑之處麼?」

  上官英傑說道:「我的意思,並不是認為他有什麼值得懷疑之處。咱們和他不過剛剛相識,他是好人壞人殊難斷定,不過可以斷定的是,他一定不是普通人。」

  谷飛霞道:「你看得出他會武功嗎?」

  上官英傑道:「我看不出來。不過會不會武功那並不重要,所謂『不是普通人』的意思,並非一定要懂得武功的。」

  谷飛霞道:「我懂得你的意思,總之,他不是一個隻靠開客店作營生的普通生意人就是了。」

  上官英傑道:「不錯,他就像他這間客店一樣。你不是說他這間客店是『深藏不露』嗎?我覺得他這個人也有點『深藏不露』的味道。」

  谷飛霞笑道:「反正咱們只不過住一晚,不必花心思去琢磨(研究)他了。日頭已經過午,還是走快一些,去瞻仰瞻仰布達拉宮吧。」

  布達拉宮建築在拉薩城外西郊的葡萄山上,(藏名布達拉山,宮以山名。)高達一十三層。相傳是藏王松贊干布娶了唐太宗李世民的女兒文成公主之後(公元六四一年),應文成公主所請而建。經過歷代的擴建整修,富麗無比。它的結構,全都是由一塊塊一尺見方的石頭從山腰下平砌上去。布達拉宮頂上有三座龐大的「金頂」,還有西藏歷代活佛肉身的八座金塔,全部用金葉包裹,遠遠望去,燦爛閃光,端的似瓊樓玉府,壯麗非凡。

  雖然還有兩天才是開光節,葡萄山上已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頭,從各地前來的善男信女,已經擠滿在布達拉宮的周圍,高誦佛號,合什贊禮,有些更虔誠的人,甚至在宮前俯伏禮拜,行遙參活佛的大禮。

  上官英傑與谷飛霞擠在人群之中,跟著他們高誦佛號,(其實只不過是模仿那些人的發音,他們自己也不知念的是什麼。)眼睛則在全神觀賞布達拉宮的壯麗奇景。

  只見重重疊疊的宮殿蓋滿了大半個山,原來布達拉宮共十三層,有將近一萬間房舍。從第一層到第六層的房屋,全部泥著白色的,藏人稱為「白寨」,是宮中做法事的地方。從第七層到第十三層,稱為「紅寨」,是宮中僧侶居住的地方。

  不過,從第七層到第十三層,雖然總名「紅寨」,卻分別泥著紅、黃、黑、赭四色。紅色的牆,黃色的簷,黑色則泥在頂端房檐與窗沿的間隔處,赭紅色則泥在兩座大殿凹進去的一部分,宮頂則金碧輝煌,遠遠望去,好像一片五色絢爛的房海。

  谷飛霞擠在人叢之中,看這一片絢爛的房海,當真是看得目眩神迷,但心中卻禁不住想道:「布達拉宮的富麗堂皇,真是令人夢想不到,但卻不知費了多少百姓的血汗。雖說這大半是出於他們自願的奉獻,但我可不相信什麼活佛能夠賜福給他們。用了這許多財富去建布達拉宮,怪不得西藏人那麼窮,而一般人又那麼醉心於寧願捨棄家室之樂去做喇嘛了。嗯,這真是未見『賜福』,先見其害。」

  當谷飛霞正自浮想連翩之際,上官英傑卻是在凝神細聽兩個人的談話。

  原來他在嘈嘈雜雜的聲音之中,忽然聽得有人用陝甘一帶的方言交談。

  那兩個人是擠在當中那座大殿的石階上的人群中的,那座大殿有四個大飛簷,上綴人面鳥身的金像,下系鐸鈴,風過處,叮叮噹當的響個不停。加上善男信女在殿外遙參活佛的誦經禮贊之聲,那兩個人低聲說話,自是以為沒人會留意他們的。

  哪知他們用漢語交談,卻給上官英傑注意到了。雖然隔著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他未能夠看見說話的人是誰,但凝神細聽之下,卻聽得見他們在說什麼了。

  「宇文夫人,有……想見你。」中間幾個字聽不清楚,但可以猜想得到是一個人的名字。

  說話的是個中年男子的聲音,竟是似曾相識。上官英傑禁不住心頭一動,暗自想道:「這人是誰呢,但宇文這個複姓是比較少見的,和他交談的這位宇文夫人難道是宇文成都的妻子?」

  他一面猜測,一面擠上最下面一級的石階。

  那位宇文夫人說話了:「我叫你莫稱我夫人的,你又忘記了!」這個女人一開口,上官英傑就聽得出她是誰了。

  原來不是別個,正是前幾天和丘逢時同在一起,用毒霧金針烈焰彈打傷谷飛霞的那個女子。

  上官英傑聽出那個女子的聲音之後,再想一想,那個男子是誰,他也想起來了。

  是御林軍軍官羅大魁。本來他和羅大魁曾經見過幾次面,有一次且曾交過手的,但因最後一次見著他亦已是三個月前的事情,故此一時間想不起來,反而先認出那個女子。

  羅大魁雖然是明朝的軍官,但卻是宇文成都的黨羽。(宇文成都以瓦剌大汗密使的身份混入明朝的御林軍中,位屬「客卿」。實際的權力不在御林軍統領之下。)上官英傑暗自想道:「看來這個女子十九是宇文成都的妻子了,怪不得他要恭恭敬敬稱她為宇文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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