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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五


  赫連勃初時見她來得如此迅猛,吃了一驚,在一看清楚了她是女子之後,不覺又犯了輕敵的毛病,心裏想道:「原來是個黃毛丫頭,本領再強,料想也強不到哪裏!」

  哪知這連環三劍,一氣呵成,但三個式子,卻都是從赫連勃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只聽得「嗤」的一聲輕響,赫連勃的衣袖被削去了一幅,要不是他縮手得快,險些手指都被削掉。

  谷飛霞道:「登馬諾,這個鷹爪孫本領平庸,你讓給我吧!」

  赫連勃身為龍騎兵第二名高手,幾曾受過人如此輕視,氣怒之下,喝道:「賊丫頭,你以為我當真怕你不成!」不過卻也不敢空手應敵了。

  谷飛霞得理不饒人,如影隨形,撲上前來,又是唰唰唰連環三劍。

  赫連勃手中已是多了一件兵器,振臂一揮,抖得筆直,原來是一柄軟劍,不用之時,纏在腰間當作腰帶的。軟劍能夠運用自如,自是比用普通的青鋼劍難了幾倍,他呼的一劍刺出,劍尖竟然帶著勁風,顯見功力的深厚,更是非同小可!

  但不料他用這柄軟劍來對付谷飛霞,卻正好是碰上了剋星。

  谷飛霞並非不知道他是僅次於慕容珪的高手,說他「本領平庸」,乃是故意激怒他的。

  赫連勃若在平時和谷飛霞單打獨鬥,大致可以旗鼓相當,縱然稍處下風,最少也可以拼鬥三五百招;此時不合中計,動了真氣,已是決計難逃一敗。他再用這把軟劍,敗得就更加快了。

  要知谷飛霞是蓬萊魔女的嫡系傳人,正是使軟鞭的高手。蓬萊魔女當年以一柄佛塵,打遍大江南北,谷飛霞從拂塵變化出來的軟鞭,也正是混雜有劍的招數的。她一見赫連勃以軟劍應敵,立即也取出了她的銀絲軟鞭,團在左手掌心,哈哈一笑,說道:「好,咱們就一併較量鞭法和劍法吧!」

  她鞭劍兼施,右手劍快如閃電,一口氣攻了三招九式,把赫連勃的軟劍逼得退回護身之時,驀地軟鞭一抖,喝道:「撒劍!」

  這一鞭來得更快,突然使出,無聲無息,只聽得「當」的一聲,赫連勃那柄軟劍果然給她捲去,拋出了十數丈開外,正好碰著一塊假山石。劍尖入石三分,劍柄兀自顫動不休。

  赫連勃大吃一驚,連忙後退。谷飛霞正要追上前去,忽聽得一個人冷冷說道:「賊丫頭休得逞能,這次叫你難逃公道。」原來是柏列和若波法師到了。他們是最先從「天鷹閣」那邊趕過來的。

  在雙方混戰的情形之下,柏列雖然不敢使用喂毒暗器,但他的鷹爪功和小天星掌力亦是非同小可,雙掌盤旋飛舞,抵禦谷飛霞的兩般兵器,竟是絲毫不落下風。

  若波法師則是在柏列迎戰谷飛霞之前,已截住了上官英傑。

  「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上官施主,你想不到在這裏又碰上老衲吧?」若波法師哈哈笑道。

  上官英傑冷笑道:「你躲在此處,早已在我意料之中。」

  若波法師笑道:「不錯,老衲想向施主化緣,只能在這裏等候施主送上門來了。施生若肯施捨,老衲絕不與施主為難。」

  上官英傑道:「你要化什麼緣?」

  若波法師道:「你從五將山清涼寺得到的那張畫。」

  上官英傑冷笑道:「想不到大師居然如此風雅?但一來這幅畫我並非取自清涼寺;二來出家人理該四大皆空,我若給你,倒是累了你不能成為高僧了。」

  若波法師搖了搖頭,說道:「善財難舍,老衲沒法,只好給施主一個當頭棒喝了。」

  說到「棒喝」二字,陡地脫下袈裟,一聲大喝,就向上官英傑當頭罩下。

  上官英傑喝道:「很好,當受棒喝的恐怕還是你這個貪嗔之念未消,無名之火妄動的野和尚!」玉簫一挑,把袈裟挑開一角,欺身便進,點他穴道。若波法師擺動袈裟,迅即把他的玉簫擋住。上官英傑雖然能夠挑開他的袈裟,也感覺到那股壓力委實是非同小可。若波法師的袈裟舞到急處,呼呼風響,方圓數丈之內,沙飛石走。那些龍騎兵站得較近的都有點立足不穩,哪裏插得進手。

  赫連勃拾回軟劍,臉上火辣辣的好不難受。他怕失了身份,不願再回去與柏列聯手,正想捉拿昆陽王出氣,右賢王忽地悄悄來到他的身邊。

  「赫連將軍,請你護送我去進見大汗。」右賢王說道。

  赫連勃怔了一怔,說道:「我叫人保護你暫回衙中歇息吧。大汗此時恐怕亦已睡了。」

  右賢王道:「此間已鬧刺客,大汗不會就寢的。就是他已經睡了,我也要請他起來。」

  赫連勃道:「不知王爺有何要事稟告大汗。但卑職恐怕,恐怕……」

  右賢王不待他把話說完,便即在他耳邊說道:「你不必多問,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護送我去進見大汗,我一定保舉你加官進爵,在龍騎兵中,你也不用寄居人下了!」

  赫連勃大吃一驚,心裏想道:「怎的他會說出這種話來?難道,難道他和慕容將軍有了什麼不對?」

  要知赫連勃在龍騎兵中,已是只居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如今右賢王為他「屈居人下」而抱不平,聲言要保他官升一級,那不分明是對他暗示:彼慕容珪可以取而代之麼?

  赫連勃並非沒有野心,但他自知才幹、武功、資歷、功績與及大汗的信任等等,自己都是不及慕容珪的。而且他在龍騎兵能夠官居副職,也是出於慕容珪一手提拔的。要是聽從右賢王的話,那不是等於背叛了慕容珪嗎?背叛慕容珪不打緊,但萬一事不成功,只怕目前的官職丟了也還不能免禍。

  正在躊躇,急聽得慕容珪的聲音叫道:「這兩個漢人刺客,你們千萬不能讓他們逃跑,還有幾個刺客,聽說也是漢人,未曾發現,你們也得趕快搜查!」

  阿璞父子打出天牢之事,慕容珪此時其實業已知道的了,不過他故意不提阿璞,用意自是要把目標轉移到「漢人刺客」身上。

  赫連勃聽見慕容珪的聲音,吃了一驚,心裏想道:「俗語說得好,到手的果子,一個勝於樹上的十個。」登時得了主意,把手一招,叫一個軍官過來,說道:「夏巴山,右賢王有急事稟奏大汗,你護送王爺去吧。」接著說道:「本來我應該親自護送的,但此刻實在難以抽身,請王爺見諒則個。」

  夏巴山是三個龍騎都尉之一,在龍騎兵中是第三名高手,赫連勃叫他護送右賢王,右賢王是不能表示不滿的。而且右賢王也怕慕容珪來到,心想:「有夏巴山保護我已是勝於赫天德了,還是趕快離開此地吧。」

  果然右賢王前腳剛走,慕容珪後腳就到,問赫連勃道:「右賢王和你說了一些什麼?他為什麼不等我就匆匆走了?你可知道他去哪兒?」

  赫連勃只好據實報告:「右賢王說是有緊要的事情必須稟奏大汗,他本來要我送他去的,我叫夏巴山代替我送他。」

  雖然赫連勃尚未說出右賢王對他的封官許願,但慕容珪何等精明,無須他說,心中已是猜著幾分。

  慕容珪暗自思量:「昆陽王和阿堅在我的密室之中被發現,赫天德又受了傷,莫說右賢王素性多疑,即使是個糊塗蛋也會疑心我是和他們串通的了。他去稟告大汗,不用說是告我的狀了。哼,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我絕不能在這裏坐待滅門之禍!」

  主意打定,立即和赫連勃說道:「據報天鷹閣那邊也鬧刺客,聽說刺客已被趕跑,但難保形勢沒有變化。我必須趕往天鷹閣保駕,你在這邊替我主持大局吧。那兩個漢人刺客,恐怕是金刀寨主派來的人,先捉他們要緊。」

  赫連勃心領神會,連忙說道:「我是將軍一手栽培的人,一切自當遵命,將軍你放心去吧。」

  慕容珪吩咐赫連勃完畢,匆匆便走,從他的府衙走到天鷹閣,約莫也有三五里路,剛剛走到一半路程,忽聽得警鐘長鳴,這是天鷹閣那邊的十萬火急求援訊號。慕容珪大吃一驚,心道:「難道當真形勢已經有了變化?」剛才他對赫連勃不過是信口說說的,不料竟是給他說中了。

  他走到一半路程,還只是聽見警鐘長鳴;夏巴山護送右賢王,此時已是走到天鷹閣圍牆之外,看得見天鷹閣開始起火了。

  原來烏裏賽出去召集了早已埋伏在王宮附近的昆陽王手下,與本來就在準備劫獄的阿璞部屬會合,殺入禁宮。阿璞的一個心腹將領頗饒智計,想出類似中國兵法中的「圍魏救趙」之策,率領大部分人逕自去攻打「天鷹閣」,分出一小部分讓烏裏賽去援救阿璞與昆陽王。大汗那邊告急,料想阿璞那邊之圍自解。

  他們有備而戰,把蘸滿石油的棉花紮成火箭射入天鷹閣,不消片刻,已是到處起了火頭。

  由於慕容珪這邊剛才響起告急的警鐘,大汗的衛士已經調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由宇文成都率領抵禦。兩邊的人數倒差不多,宇文成都的本領卻是無人能敵。雙方混戰,大汗這邊稍占上風。不過由於天鷹閣起火,人心惶惶,抵消了宇文成都的優勢。

  右賢王聽得廝殺之聲震耳如雷,嚇得腳都軟了,叫道:「怎麼辦?怎麼辦?找個地方躲一躲吧?」

  話猶未了,只見宮中衛士已經從天鷹閣的圍牆之內沖了出來,混戰劇烈展開,互相追逐,眼看就要殺到他們跟前,此時哪裏還能從容找尋藏身之所。

  夏巴山道:「王爺,你跟著我!」接著大聲叫道:「快來人保護王爺!」

  他卻沒想到這麼一叫,固然可以把自己人喚來,但也可以把敵人喚來!原來他武功雖強,卻是一個莽夫,故此他在龍騎兵中,本領雖然僅次於慕容珪和赫連勃,職位卻還不及本領比他弱的呼圖嘉錯。

  他一聲大叫之下,昆陽王的七八個手下和五六個禁宮侍衛都向著他們跑來了。兩方面的人都想快點來到右賢王身邊,但在這短距離途中,也仍然免不了互相廝殺。右賢王更是嚇得魂不附體了。

  就在此時,忽聽得有人叫道:「把王爺交給我保護,夏巴山,你去幫宇文將軍掃滅叛黨吧!」

  聲到人到,來的正是夏巴山的頂頭上司慕容珪。

  右賢王大吃一驚,想叫夏巴山別離開他,卻是難以開口。

  有兩個昆陽王的手下殺到他的跟前了。

  慕容珪叫道:「王爺別慌,快點向我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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