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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九


  右賢王道:「阿璞是在昆陽王府中被擒獲的,此事人所共知。你編造一段口供,就說昆陽王是與他同謀造反的罪犯好了,大汗一定相信的。」

  慕容珪吃了一驚,心裏想道:「想不到他的手段之狠,比我所能料想的更甚!我剛才『恐嚇』昆陽王的那些說話,其實還是說得太輕了。但這樣也好,讓昆陽王親耳聽見,用不著我煽動他了。」

  不出他的所料,昆陽王在密室裏果然聽得心驚膽顫,緊緊握著登馬諾的手,手心淌出冷汗。登馬諾咬著他的耳朵悄悄說道:「別去管他,大不了和他拼個死活!」

  右賢王見慕容珪沉吟不語,又再釘緊一步,說道:「慕容將軍,你是否覺得此事不當?又或者是因為你和昆陽王的交情比我更深?」

  慕容珪道:「王爺切莫多疑,我只是有一事不明,想向王爺請教。」

  右賢王道:「何事不明?」

  慕容珪道:「此案既已內定由王爺督導宇文成都辦理,王爺想要得阿璞的什麼口供,那還不容易嗎,何須小將代為編造?」

  右賢王哈哈笑道:「慕容將軍,你一向精明能幹,怎的此事卻有點糊塗了。我要你這樣做,是為了兩個緣故。」

  慕容珪道:「請道其詳。」

  右賢王說道:「第一個緣故是為了你,我不怕和你說實話,大汗對你確實是起了一點嫌疑的。你和阿璞管家登馬諾是總角之交一事,早已有人稟報大汗了。不過,你若按照我的計劃而行,不但證實了阿璞私通金刀寨主的罪行,還審問出他的同黨,替大汗消除隱患,這嫌疑不是就能洗脫了嗎?」

  慕容珪裝作恍然大悟的神氣,說道:「王爺果然想得周到,多謝王爺關照。第二個緣故又是什麼?」

  右賢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若說我是完全為了你,你也不會相信的。所以我也不怕告訴你,第二個緣故是為了我自己!

  「昆陽王與我一向面和心不和,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你知道,許多大臣也知道的!」

  慕容珪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氣,說道:「哦,我明白了,原來王爺是為了避嫌。」

  右賢王哈哈一笑,說道:「對了。若是在我的手上審問,才編造出這段供辭,人家一定會懷疑我是公報私仇,大汗恐怕也未必相信,效果就差得多了。

  「但你就不同了,你和阿璞的管家有特殊的交情,和昆陽王的私交也很不錯,大汗一定會相信你的。

  「這麼一來,你可洗脫嫌疑,我也可以把昆陽王掌管的權力拿到手中,對你我都是有利無害,這豈非兩全其美嗎?」

  慕容珪心想:「你就『美』了,我可不美。我做了忘恩負義之徒還要給你捏著把柄,以後也只能任從你的擺佈了!」

  右賢王道:「大丈夫應該當機立斷,慕容將軍,難道你還有什麼顧慮嗎?」

  慕容珪道:「不是還有顧慮,但茲事體大,容我再想一想,要幹也當想得周詳一點,好嗎?」

  右賢王道:「好,那你就想吧。天亮之前,我可要回去的。」口氣已經是甚不高興了。

  就在此時,忽聽得外面有喧鬧聲,有人嚷道:「我是有緊要的事情稟告將軍呀,那、烏、烏裏賽——」話猶未了,剛才那個從客廳退下去的慕容珪心腹手下已是大聲喝止那人:「什麼緊要的事,都不許進去,將軍正在會客,你知道嗎?快走,快走!」

  右賢王心念一動,說道:「外面不知在鬧什麼事,你叫他們進來吧!」

  慕容珪道:「不必理會他們,咱們商量正經事要緊。啊,王爺,你想的辦法是可以的,不過編造的供辭還要斟酌……」

  他假意贊同右賢王的主張,目的自是在轉移目標。不料話猶未了,右賢王帶來的那個衛士赫天德已是闖進來了。慕容珪的那個心腹衛士氣急敗壞的跟在後面跑來,看情形是想攔阻又不敢攔阻。

  右賢王喝道:「什麼事?」

  赫天德看了慕容珪一眼,說道:「奴才不知該不該說?」

  右賢王冷冷說道:「我和慕容將軍等於是一家人,你說錯了話也不緊要。儘管說吧,說!」

  赫天德道:「這裏剛剛出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外面已經鬧得天翻地覆了。王爺、慕容將軍,想必你們也聽見了吧?」

  慕容珪扳起臉孔不理睬他,那心腹隨從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請赫連大人去辦好不好。」赫連勃是慕容珪的副手。這個隨從急急忙忙的說了幾句話,便即轉身欲走,用意自是在想趕快的蒙混過去。但他不等慕容珪的命令,便即轉身,卻是令得右賢王更起疑心了。

  右賢王老奸巨滑,哪容他如此輕易蒙混過關?慕容珪「好的」二字還未吐出唇邊,他已搶先說道:「到底是什麼一回事情,說來聽聽又有何妨。」

  赫天德道:「好,他不說我說。這件事情,可並不是如他所說的無關緊要啊,依我看來,其中可能大有蹊蹺!」

  慕容珪那心腹手下道:「你別胡猜,哪有什麼蹊蹺?」

  右賢王冷冷說道:「你們別要吵嘴,讓我判斷。赫天德,你說吧!」

  赫天德得到主人撐腰,氣呼呼的說道:「我聽得他們在嚷,說是有兩個衛士不知怎的給人點了穴道,無法解開。和他們在一起的有個名叫烏裏賽的人失蹤了!」

  右賢王佯作吃了一驚,說道:「烏裏賽,這人名字好熟!啊,我記起來了,他似乎是昆陽王手下的第一名武士吧?」

  赫天德道:「不錯。怎的這個時候,昆陽王的得力手下會在龍騎都尉的府衙,而且又突然失蹤,這不是有點蹺蹊嗎?王爺,也許你還未知道,昆陽王出外,一向是由這個烏裏賽隨侍左右,形影不離的。」弦外之音,自是指昆陽王必定也在慕容珪的府衙了。

  右賢王佯作大驚道:「啊,如此說來,這個的確不是一件小事啊!慕容將軍,我看你還是理會的好。咱們的事情,遲些商量也不緊要。嗯,他說的事情是真的吧?」最後這句話卻是向慕容珪那個心腹隨從發問的。右賢王與赫天德一唱一和,把慕容珪恨得牙癢癢的,可也無奈他何。

  慕容珪那心腹手下心裏暗暗叫苦:「早知如此,我讓赫天德這廝留在客廳裏面還好一些。」但赫天德在外面既然全聽見了,他又怎能抵賴?

  無可奈何,他只好直認不諱,說道:「不錯,是有這麼一件事情。不過烏裏賽和那兩個衛士是相熟的朋友——他可能是今晚無需當值,故而跑來找朋友喝酒。或許是他喝醉了酒,和朋友開開玩笑,點了那兩個衛士的穴道。」他想要自圓其說,哪知越說越是欲蓋彌彰。

  右賢王冷冷說道:「俗語說酒醉也有三分醒,哪有這樣開玩笑的。慕容將軍,你不妨和我直說,昆陽王是不是也在這兒?」

  慕容珪作色打了個哈哈,說道:「王爺連我也不相信了麼?那麼請王爺搜吧!」

  他以攻為守,只道無論如何,右賢王總得給他幾分面子,哪知右賢王卻道:「不敢,不敢。」在兩個「不敢」之後,緊接著就是一個「不過」了。

  「不過,縱然是烏裏賽一個人混入將軍府衙,此事也不能小視啊!昆陽王和阿璞交情那樣深,焉知他不是派烏裏賽來劫獄的。」

  慕容珪道:「那不可能,天牢看守森嚴,烏裏賽縱有三頭六臂,也不能濟事!」在這種情形之下,他只能如此說話。話出了口,自己也知道有點不妥。要知他和昆陽王是定下了劫獄的計劃的,如今他一口咬定天牢看守森嚴,外人決計難以劫獄,那麼若然還是按照原定計劃進行,阿璞被人劫走,他所負的責任就更大了。不過應付得一時是一時,慕容珪暗自思量:「以後的事情,只好以後再說了。」

  豈知右賢王還是不放過他,跟著又再說道:「劫獄是一種可能,另一個可能是:烏裏賽是昆陽王派來行刺將軍的,否則他為什麼要點了把守進口之處的兩個衛士穴道呢?這就更須提防了。將軍,我看你還是搜一搜好些。赫天德,你幫忙他們一起搜吧!」

  他故意把慕容珪放在和他一邊,避免說成慕容珪和昆陽王同謀,好像是為慕容珪設想,叫慕容珪不能不搜了。

  「好吧,那你們出去搜一搜也好。有我在這裏保護王爺,料可無妨。」慕容珪說道。他的用意自是想把赫天德支使出去,免得萬一給他發現破綻。

  赫天德武功甚高,聽覺敏銳,聽得那間密室裏似乎有點聲息,起了疑心,問道:「在這房間裏是什麼人?」

  慕容珪道:「這是我的簽押房(辦理機密文書的地方),沒人敢進去的。」

  赫天德道:「或許正是因此,烏裏賽這廝就躲在這間密室也說不定。」

  慕容珪哈哈笑道:「赫天德,你也把我瞧得忒小了。有我在這裏坐鎮,居然還能有人逃得過我的眼皮底下嗎?」

  赫天德道:「將軍誤會了,小人怎敢小覷將軍的本領?不過百密恐有一疏,或許那人是趁著將軍和王爺商量大事的時候,悄悄溜進去呢?」

  慕容珪勃然作色,哼了一聲,說道:「好吧,你既然有疑心,那就進去搜吧!」

  慕容珪是故意說了這許多話才放他進去搜的,心想:「這個時候,登馬諾早該和昆陽王躲進地道去了。」

  右賢王一面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謹慎一些,總是好的。」一面跟在赫天德後面,走到密室門口,探頭張望。

  此時赫天德正在「砰」的一腳踢開密室的門。

  慕容珪以為登馬諾早已和昆陽王躲進地道,哪知門一打開,卻出現了他意想不到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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