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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谷飛霞吃飽之後,忍不住問他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霍天雲道:「我不是已經告訴了你嗎,我是天山派弟子。」

  谷飛霞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意思。」

  霍天雲這才笑道:「我也知道你要問的是什麼,但只怕說老實話你不相信。」

  谷飛霞面上一紅,說道:「原來你還在怪我!如今我怎會還不相信你呢?」

  霍天雲緩緩說道:「我是曾經上過西門化這個老賊的當的人。那次你碰見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俠義道。但後來不久,我也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谷飛霞道:「怪不得你阻止我打他,但說起來我也要多謝你當時手下留情,我看得出的,你固然阻止我打他,但也阻止了他用暗器暗算我。你是怎樣揭穿他的面目的?」

  霍天雲道:「他騙我去害風大俠,我自己也幾乎命喪他手!」

  谷飛霞道:「啊,風大俠!」

  霍天雲道:「風從龍、風大俠,你想必知道吧?」

  谷飛霞道:「風大俠我怎能不知,他是家父生前的朋友。我還知道他有個女兒叫風鳴玉呢,是不是?」

  谷飛霞是從風鳴玉想到了上官英傑,在她的心目中,只道他們早已是一對愛侶了。

  霍天雲道:「不錯。風鳴玉是我師母的弟子,說起來我和她也勉強算得是師兄妹呢。」

  谷飛霞心裏不覺一陣淒酸,本來想向霍天雲探聽風鳴玉和上官英傑的事情的,但怕太過著跡,終於只是歎道:「這世界也真是太小了。」

  霍天雲哪裏知道她的心事,但提起了風鳴玉,他心底深處的創傷,也是不禁隱隱作痛,不願多談她了。

  他簡單的說了那次如何被西門化所騙之後,便即轉過話題,說道:「那對姓賀的夫妻又是怎麼一回事情?看來這次恐怕是我又上了壞人的當吧?」

  谷飛霞道:「你是怎樣和他們結識的?」

  知道了經過之後,谷飛霞笑道:「一點不錯,你是上了他們的當了。你以為他們是什麼人?」

  霍天雲道:「那姓賀的自稱是個秀才。」

  谷飛霞道:「這真是應了一句俗話:強盜冒充秀才了!」

  霍天雲道:「原來他們夫婦才是真的強盜?」

  谷飛霞道:「還不僅是普通強盜呢,那姓賀的是個惡名昭彰的採花大盜!」

  霍天雲怔了一怔,說道:「他們夫妻似乎相當恩愛,他的妻子不管他麼?」

  谷飛霞冷笑道:「你以為那個婆娘真的是他結髮妻子?他們不過是臭味相投,最近才姘在一起的野鴛鴦罷了。」

  霍天雲大為後悔,說道:「我糟蹋了一顆碧靈丹,真是不值。當時我聽得他們哭哭啼啼,活像是一對面臨生離死別的患難夫妻,哪知他們是在做戲?」

  谷飛霞笑道:「或許他們是假戲真做,或許那個賀色鬼已經知道你是個大有本領的人,特地說給你聽的。」說至此處,面上一紅,跟著笑道:「我的性子直爽,口沒遮攔,你莫怪我說話不雅,那個賀式規,江湖上知道他的人都是叫他賀色鬼的。」「式規」「色鬼」正是諧音,霍天雲聽了不覺失笑。

  谷飛霞繼續說道:「那個婆娘大概在家排行第三,江湖上人稱她葉三娘子。她和賀式規正是一丘之貉,以淫賤的臭名播於江湖。好多成名的武林人物曾經受她誘惑,弄得身敗名裂。她和賀式規做了一夥之後,更是相得益『彰』,在不到半年時間,就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案子。有些官家小姐,賀式規下手不易,還是她替他去勾引的,哼,這些案子,我也不好意思細說,說出來穢了我的口。」

  「前兩天我查知他們在鄰縣做案,一直追蹤他們追到此地,方始把他們傷了。但可惜當時是白日青天,路上人來人往,他們的同黨又已來到,冒充行人,大呼小叫,我不便追殺他們,只好讓他們溜走。那婆娘是傷得較重,但賀式規只是輕傷。我想趁他們受傷未癒,趕快為武林除害。哪知卻碰上了你這個好心人,不但救活了那個婆娘,還做了他們的保鏢。」

  霍天雲連連苦笑,後悔不迭。說道:「我替你回去把他們殺掉。」

  谷飛霞搖了搖頭,笑道:「你以為他們還會在原地等你回去殺他?他們都是老狐狸,既已知道你是名門正派弟子,還敢相信你會做他們的朋友麼?」

  霍天雲苦笑道:「錯已鑄成,那只有以後將功贖罪了。」

  谷飛霞道:「你救了我的性命,還說什麼『功罪』的話幹嘛?說起來我還倒欠你的恩情呢。」

  霍天雲道:「大家都不必客氣了。俗話說不打不成相識,要是你肯原諒我,就把我當作朋友吧。恩公二字,切莫再提。」

  谷飛霞笑道:「雖然是不打不成相識,但你根本就沒打過我,只是招架,我卻沒來由的打了你兩鞭。說起來是應該我求你原諒才對。」

  說至此處,不知怎的,忽地又想起了上官英傑來了。

  她和上官英傑也是不打不成相識,和霍天雲一樣,上官英傑也是「以德報怨」,在給她打了之後,同樣的救過她的性命。

  歷史像在重演,難道這是命運的安排?

  不過也有不同的是,上官英傑確確實實是她父母的仇人的師弟,那個仇人沒有兒子,她的母親在臨死之時,是曾鄭重的吩咐過她,要她報仇的。要是仇人沒有兒女,也要殺他的傳人。

  谷飛霞之所以離開上官英傑,一半的原因,固然是為了要成全他和風鳴玉,另外一半原因,卻也是為了母親的遺命的。

  她可以把和上官英傑的恩怨一筆勾銷,但卻不能把上官英傑當作朋友。或許更確切的說,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她怕和上官英傑相處久了,自己也抑制不了自己,說不定很可能就會日久情生。

  如今她和霍天雲也是不打不成相識了,不過,在她和霍天雲之間,卻並沒牽涉到上代的恩怨。她是可以放心把霍天雲當作朋友的。

  同樣的情形,不同的身份。但如今當她面對新朋友的時候,卻是不由自己的想起了上官英傑,就像懷念一個老朋友一樣。雖然她一直拒絕上官英傑的友情,從沒有對上官說過願意把他當作朋友之類的話。而且在離開他之後,甚至她下過決心,不再去想他的。

  霍天雲見她說得好好的,忽然又低下了頭,不知在想什麼心事,覺得有點奇怪,但也不便問她。他抬起頭看看天色,只見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便道:「谷姑娘,恕我冒昧,請問你是準備到哪裏去的?」

  谷飛霞道:「我沒有一定的地方要去,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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